第三十七回

督秋征坐镇破凉亭
搞演出情结西于渠

松兹县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常年气候温和、土地肥沃，不仅适合棉花种植，更是安徽省水稻生长的粮食主产县之一。随着行政区划的调整，松兹共新辖八区及城关、东风两直属公社，全县共44个公社，除山区和棉区13个公社外，其余凉亭、二郎、佐坝、九姑、许岭、程集六个区暨城关、东风共31个公社，均系水稻集中产区，素有松兹十景之一《仙田瑞谷》之称的梅墩坂以及新耕坂、太阳坂、张家坂、马家坂、六虹圩、姚家圩、黄雀坂、九成坂等都是出了名的大粮仓。六十年代初，在三年自然灾害后的恢复时期，全县常年早晚稻复种面积约在二十多万亩，年常产约六万吨，年商品粮提供量一万吨左右。因而，国家粮食收购任务较重，农业税公粮入库所占比重较大。全县除山区和棉区以代金抵扣外，其余全部要靠社队向国家交售公粮。
一九六五年初夏，松兹又迎来了三年自然灾害后的第三个粮食丰收之年，早稻开镰收割后，农村进入了紧张的抢收抢插的“双抢”季节。粮食收购在即，作为农业大县的松兹，地方财政收入的主渠道、行政亊业经费、工资支出的主要来源——农业税，县、区、社三级党政领导高度重视，常年紧抓不放。财政局是全县财政收支平衡的主管部门，更是全力以赴，常年厉兵秣马、蓄势待发，丝毫不敢放松。我自十六岁进财政局工作以来，头尾已有三个年头。全县山区、棉区和粮产区的大多数社队，都留下了我青春年少的足迹，撒下了豆蔻年华的汗水。在粮食入库高潮到来之前，我又被组织上安排到县粮食主产区之一，收购任务最重的二郎区坐镇督查农税入库。
二郎区公所，坐落在105国道高〔河〕界〔子墩〕线132公里处，距县城十五公里的破凉亭。全区辖有韮山、梅墩，二郎、韩文、铜陵五个公社，南与县城接壤 ，北与山区隘口公社和凉亭公社紧邻，东接延绵十多华里的横山与马塘公社隔山相望，西与湖北黄梅县停前公社紧密相联。东西长四十多华里，南北宽三十余华里。松兹县两大主河流之一的二郎河南北贯穿而过，二郎区土质肥沃、水利条件好，水稻插种面积大、亩产高，粮食总产居全县第二。全区有五个粮食收购站点，年收购量在六千吨左右。计划经济时期，国家执行的是《统购统销、先征后购》的粮食收购政策。但早秈米涨饭，国家收购价又比晚稻低，因而群众喜留自食，加之双抢大忙季节社队农药化肥等尚需支付部分现金，所以社队惜售早稻思想严重，影响了农税入库进度。我一到破凉区公所，马上同分管财贸的副区长和区粮站站长逐一到每个公社，检查各社队成立秋征领导小组和落实农税任务的情况。参加各公社召开的秋粮入库动员大会，发动群众抓紧整晒收割的粮食，积极组织劳力向国家交售爱国粮。然后，又逐站〔点〕检查收购人员的配备到位，收购仓容、器材的准备，以及茶水供应、防暑急救药品和便民服务措施的落实情况。待到全面开秤收购之后，每天就同区领导骑自行车早出晚归，巡回各公社、收购站、点，督促入库进度、检查收购质量、协调收购矛盾，处理存在问题。特别是入库高潮到来之后，为减少群众排队、维持收购秩序，更是同各公社驻站干部和大队带队干部现场帮助群众整晒、运送粮食、维持收购秩序，协助粮站收购。正当粮食收购大忙季节，分管区长因病住院。区委又临时决定由区党委委员，区武装部聂部长代替抓秋征工作。
聂部长是六三年从部队转业的北方人，他与家属小张一同来松兹后就分配到二郎区，一直住在区公所大院。聂部长精瘦修长，为人严肃认真，说话慢条斯理，一副文质彬彬的政工干部派头。其家属则刚好相反，为人热情、性格开朗，办亊泼辣。小张新近被安排在破凉粮站搞营业员，成了聂部长抓秋征工作最好的信息员。每天，只要下面收购中发生任何细小的矛盾，聂部长第一时间知道后，就立即采取措施，加以处理解决，并用以指导全面。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油榨大队有个生产队，耕牛在双抢中中暑死亡，急需卖余粮领现金买耕牛，但粮站要执行《先征后购》政策，不敢作主。聂部长知道后，马上特亊特办，及时给予帮助解决，并紧急研究拟发文件统一规定：“国家《先征后购》政策须严格执行毫不动摇，如碰到天灾人祸等特殊困难，可灵活处理加以解决。但必须按一定权限批准后，方能先卖余粮领取现金。”实亊求是的办事作风，深受群众的欢迎。一时间，二郞区、社、队，交售粮食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从乡间田埂小路到公路大道，送粮的队伍红旗招展、成群结队；送粮的人群车推手拉、肩挑担扛、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秋粮入库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按照工作进程，秋征农税入库的重点，将逐步由催缴转向同社队、粮站进行结算和税款上介阶段。为便于工作，我由区公所搬到了区中心粮站办公和住宿。
区中心粮站坐落在破凉亭东南角的下街头。一个大院子里有两排成L型的平房。坐东朝西的是一排高昂寬敞内设木楼的六间办公室兼宿舍，坐南朝北的是一排简易搭盖的厨房和杂屋。站长何连生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干部，40开外的年纪，黒黒的皮肤、小小猫儿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严肃的面孔；会计张少文，外号老夫子，五十开外，一副未老先衰老气横秋的样子；还有一个老统计叫陈仿平，因患过肺结核，身体特瘦，一天到晚总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到是女出纳年轻爽朗、白净矮胖、整天乐哈哈的，否则真可为死水一潭，无一点生气。我来到后，使死气沉沉的局面焕然一新。一天到晚，我不是经常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要数字、催报表、问情况、出简报、向各级领导回报，就是隔三差五地同聂部长下去跑一转，回来又如法炮制忙个不停。有时还常趁闲与老夫子和老病号杀上两盘，调节一下紧张沉闷的工作气氛，到也使办公室里生机勃勃，老少其乐融融。
光阴似箭，时光流逝。转眼立秋已过，早稻入库已接近尾声。连续奋战在“双抢”和秋征入库一线的干群正待缓一口气，此时，一股强劲的东风吹进了松兹县。在毛主席“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解放军”的号召下，全国掀起了一股“学大寨、战天斗地，治山治水”的热潮。松兹县象全国各地一样，县、区、社、大队各级干部都轮批到山西昔阳大寨大队参观取经，以大寨人用血汗和生命“三战狼窝掌”，战穷山、治恶水的大无畏革命精神为榜样，开展了“兴建西干渠，旱涝保丰收”的全民兴修水利运动。西干渠北起太湖县花凉亭水库，南至沿湖水稻产区，全长50多公里，沿途需经过凉亭、二郎、城关、东风、九姑、程集、许岭、佐坝等八大粮产区。干渠所到之处，还要连接修分渠、子渠，以贯通全县粮产区所有社队。这是一个留芳百世，惠及子孙的浩大水利枢纽工程，更是一场弘扬 “大寨精神”彻底改造山河的人民战争。一时间，松兹县男女老少齐上阵，千军万马战水利。绵延一百多华里长的水利工地红旗如帜。十几万水利兴修大军歌声如潮、气壮山河。全县上下一个中心、一个目的——学大寨改天换地！兴水利改造山河，大打农业翻身仗！此时，我也责无旁贷地参加了这场划时代意义的松兹水利大战。在聂部长的组织下，我参加了区直机关临时组成的文艺宣传队，抓紧排练节目，赴西干渠水利工地慰问演出。
临时宣传队由区直机关供销社、食品站、粮站、医院、学校等单位抽调的十几个人组成。具体排练由县黄梅戏剧团分流到区供销社工作的吴益之、食品站女职工李典霞和我三人领头，每天就在区粮站大院进行排练。军人出身的聂部长要求我们一个星期内拿出一台节目赴工地慰问演出。时间紧、任务急，我同益之、典霞一商量，只得集思广益让大家先自报节目，然后筛选、改编，选曲或配词。按照小型多样化适合水利工地演出的原则，最后定了十 个节目。第一个节目表演唱《歌唱十六条》由四男四女手执红绸竹夹板表演；第二个节目系我创作的锣鼓三句半《人定胜天》；第三个节目女声独唱《我是贫农的好后代》、《谁不说俺家乡好》由典霞演唱；第四个节目民乐小合奏《送公粮》、《紫竹调》由我们几个会乐器的人演出；第五个节目快板书《好书记》由益之出演；第六个节目秧歌舞《大寨精神放光芒》由典霞及学校、医院的六个女同胞上场；第七个节目我现炒现卖，把轧花厂大学生演的双簧，改头换面移植过来修改了一些词句，编成了松兹水利大战使《帝国主义吓破了胆》，由有专业演员功底的吴益之演前台动作表演，我嗓门宏亮，就自告奋勇演台后配音说唱；第八个节目大鼓书《夸夸咱们的妇女铁队长》食品站小陈表演；第九个节目相声《轻伤不下火线》为益智拿手好戏由供销社小吴与他合作；第十个节目黄梅戏表演唱《我们工地新人新事多》集体上台演出。十个节目量体裁衣，基本落实到人。只是表演唱还差一位女角色，典霞力荐供销社的孚萍，我就同典霞多次上门求贤。典霞是淮北投亲来的知青，热情、精明且开朗，白里透红的皮肤、丰盈端庄的身材，不知内情的人绝不相信她己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孚萍就大不一样，正如她的名字叫孚萍一样，苗条、娇俏的身材，文净、温柔的个性，腼腆、善感的型态，说话就像是唱歌一样亲切、悦耳、动听。孚萍是淅江宁波人，出身世代儒商，商校毕业后，因家庭出身原因，分配到远离故乡的偏僻小镇，当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卖布营业员。情因不得志而终日沉默寡言，低调做人。我和典霞的再三诚恳相邀，荡开了她长期郁抑的心扉，激发了原本活泼的青春梦萦。她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同龄人快乐的大家庭。整天与我们一帮青年朋友无忧无虑地排练、说笑、交流、生活在一起，使孚萍渐浙解开了长久压抑心头的的阴霾，又回到了那快乐天真的少女时代，与大家结下了真挚的情谊。
经过紧张的排练，一台象模象样的节目终于如期完成。聂部长立即率队上水利工地慰问演出。演出队从二郎河的墨烟铺和鹅嘴湾的花凉亭工地开始演起，一直沿西干渠往下慰问演出，一天到晚吃在工地，演在工地，与社员打成一片。一边演出，一边参加水利工地挖渠挑土，几天下来大家累得腰酸背痛，几个女同胞有的甚至迈不开双腿、直不起腰板。但只要一上场演出，进入角色后就痛累全消，照样精神抖擞！从北线到南线紧靠县城的五里凉亭止，全线长20多公里的二郎区水利工地，宣传队一共演出了五天十多个场次。受到了水利工地几万名兴修大军的热烈欢迎！特别是典霞《我是贫农的好后代》清澈优雅的嗓音；表演唱《歌唱十六条》、秧歌舞《大寨精神放光芒》、黄梅戏《我们工地新人新事多》优美的舞姿、动听的唱腔、活泼的场面激动人心、催人奋进！益之和我合演的双簧《帝国主义吓破了胆》演出配合默契、活灵活现、声情并茂，更是使水利工地广大干群捧腹大笑、喜泪直淌。宣传队巡演完县城边最后一个工地后，大家虽觉疲倦不堪，但一个个心情舒畅，喜笑颜开。尤其是孚萍，简直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整天笑容可掬、容颜焕发，惹人喜爱！当聂部长宣布放假休息一天，并带大家到县城照相馆合影留念时，宣传队顿时象炸开了锅一样，一个个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也被毫无顾忌的典霞激动得拥抱了起来，孚萍则不无妒嫉地冲过来伸手拉开被拥抱着的我，说起一通口实心非的俏皮话来。使无意的我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憋得满脸通红脖子粗。吃过中饭照过像，天色不早了，典霞回到了城内丈夫工作的住处，孚萍不想回破凉，就跟着我高高兴兴来到了县城的家里。吃过晚饭，我专门陪孚萍到电影院看了一场《英雄儿女》的电影，晚上孚萍同母亲依偎在一床，象遇见久别的亲人一样，打开了郁闷的话腔，她们聊得很深、很远，很长……。岂知好人命薄，文革开始后，我们联系中断。后来我参军又一别十来年，当我从部队复员回来再次邂逅老友典霞时，才知晓孚萍因不甘受单位领导的玷污而自缢身亡！并听典霞伤叹地说起孚萍生前曾对她流露过对我的深深爱恋。晴天霹雳，犹如一柄无情的利刃刺向我的心房！使之久久追悔莫及！……
娇弱的孚萍啊！您怎不大胆地敞开您那纯洁的心扉！
傻冒的男儿啊！你怎么未知晓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愿！
善良的老母啊！您怎不及时转达姑娘那含蓄的心声！
无情的历史啊！你怎不留下这令人怜惜的弱小生命！
可恶的人生啊！你怎不严惩那些连禽兽不如的畜生！
悔恨啊！无可弥补的悔恨！至今怜惜的既是那一份纯真的爱恋！更是那娇柔无助的少女生命！
安息吧！孚萍。愿以此文寄托对您的无限哀思！愿您在天堂活得更加自由、幸福、美好！再不要做哪多愁善感、不敢高声呐喊、任人凌辱的“浮萍”！
“农业学大寨运动”充分激发了松兹人民战天斗地、治山治水的社会主义积极性。经过连续两年的坚苦奋战，松兹县修建成了一条全长50多公里连接钓鱼台、黄大口、花凉亭三大水库的的西线渠道灌溉主体工程。由于“文革”运动的兴起，一搁十年后的一九七六年，松兹人民又再次上马一举完善和兴建了“四号渡槽”、“一号渡槽”等主体工程和各社、队的子、分渠配套工程，使之成为皖西南地区最具有现代化规模的大型枢纽灌溉工程。近半个世纪以来，松兹县几十万亩良田至今能够旱涝保收。这完全得益于松兹人在“农业学大寨”运动和大寨人“三战狼窝掌”的时代精神鼓舞下靠“人定胜天”的大无畏革命精神，治穷山战恶水所取得的丰功伟绩。

松兹十景之一的燃灯寺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