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起五更苦练基本功
歇半夜勤学刀剑棍

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虽然自幼随父学拳习武，但那只是皮毛，有些则是应付表演的花架子。要真的行医治病，那还真是九牛只见一毛，差之远矣。自打休学进医院从医学徒之后，为给日后替病人治疗跌打损伤、腰腿痛、骨折、脱臼复位等常见疾病打下基础，不仅要系统地学习中医药理论知识，而更重的是要有强健的体质，熟练的伤骨科推、拿、按、摩、揉、捶、掐、捏的手法功底。因而，我没有因为有父亲手把手的亲自教授，而丝毫有所懈怠。更是起五更歇半夜地苦练基本功，增强自身的功力。
习武健身是我们国人的普遍爱好，尤其青少年能学会几套拳脚既可强身健体，又能防身。父亲自出道行医以来，因得其无儿无女，视为己出的思师张大汉老人的武学真传，再加之为人正直、热情、崇尚武德、行侠济困，所以，他走到哪，拜他为师学练拳脚的人很多。在小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且德艺双馨的武师兼医生。父亲带的徒弟不少，在中医伤骨科方面正式拜师、整日跟班带学的徒弟就有国纲、立基、金友、炎亮和我五人，其余半路出家跟着父亲练拳习武，能治点小伤小痛的人就很多。为宏扬祖国医学遗产，父亲他走到哪，国粹武术和治疗跌打损伤的医术就教授到哪。自调到东风医院后，父亲除我和炎亮是国家正式安排的学徒外，还有医院附近五里墩街上许多年青小伙子们都跟着想学，父亲从中挑选了虞老六、桃元、宝林、昌炎、大头宝等一帮小青年，跟着我们一块学练。租住的信用社一间大房子和屋后新开辟的练功场，就成了我们日夜练功的场地。父亲让我们在房梁上吊了一个大沙袋和两只吊环。依墙一直摆放着沙盘、沙包、豆盘等。沙袋用来练习冲拳、推掌，踢腿；沙包用来练劈掌，砸拳；沙盘、豆盘用来练插掌，插指。父亲还特意做了一把长约五十公分的竹制筷子，专门用来左右扭动练习双手肘、腕劲力。
每天，师傅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让几个徒弟们轮流打沙袋，练冲拳、穿掌；砸沙包，练劈掌、栽拳；插沙盘，练插指、插掌；扭筷子，练肘腕劲力。起先，每个人的手掌、手指都练得又红又腫，疼痛难忍，无法端碗筷吃饭。后来渐渐磨起了老茧。第二个任务就是练扎步和倒立。房子地上铺了许多草袋，墙上为防脚踏脏，贴了许多报纸。练倒立时，要求尽量保持正确姿势，时间自行掌握，以增强臂力为目的。扎步是练拳习武的最基本功，既要练习腿力又要练耐力。师傅对徒弟们这一关从不马虎，无论是马步、弓箭步、丁步〔又称虚步〕一定要掌握要领，练习到位。弓步：前弓后箭、直腰挺胸、目视前方，步伐稳健，静如泰山压顶，动能横扫千军；马步：平肩坐胯、抬胸挺腰、正襟直脖、双眼平视、蹲如磐石；丁步：双脚前斜、后横，前虚、后实，重心后腿、平视前方、形同丁字，以逸待劳、蓄式待发。在练习扎步时，师傅要求每个徒弟不但姿势要正确，更关键的是要练耐力。从几分钟开始，逐渐加码，延长时间，大家常常一站就是十几分钟，长则半小时，一旦下来，个个累得腰酸背痛，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后来宝林，大头宝两人实在挺不住了，就常常托词请假不来。昌炎、虞老六也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吃大了大苦半途而止。只有桃元、炎亮和我三人坚持到最后的拳术套路学习。
通常习武之人，要先修德，德正方能艺精。习武之人脾气要好，待人要善良恭敬、谦虚礼让，不贪、不争、不强、不霸，做到待友不欺老凌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遇强要肝胆侠义、仗义执言。这些习武修德的真言，父亲时常叮嘱教诲，至今使我难得忘怀。
医院屋后有一约近百平方米的沙土荒坡，父亲同生产队商量好后，我们师徒几人抽空平整出来作为室外早晚练功的场地。首先，我们跟着学练基本功。每天，师徒几人都是准时起床〔夏日五点、冬日六点〕到练功场会集练武。师傅从最基础的弓步、马步、丁步、歇步，冲拳、出掌、镖手，踢腿、腾空跳跃，伏地扫膛腿开始教练。早上教授，晚上〔除星期六休息外〕复习纠正，然后自练。这样两个月下来，基础步伐、拳、掌熟练后，师傅才开始了套路拳术的教授。套路学习，先从最简易的少林十八式开始，每天教四至五个招式，依然晚上复习纠错，整个套路教完后，综合复习演练，待师傅满意通过后，才教授新的套路。一般，要一个月才能初步学会一套拳术，有的技术难度大、动作比较复杂的套路，要几个月才能学会。但要符合规范要领，能达到起码要求水准的，何止三年五载，要说炉火纯青更是终生难求了。这一要靠各人的悟性，二要看能否坚持常年累月、风雨无阻地苦练。我虽幼小随父亲学习过几套拳术套路，但那是为了应付表演的需要，真正静下心来系统地从基础练功开始，学习拳术套路还是第一次。我每日里清晨闻鸡起舞，夜间披星戴月，从基础套路开始学起，一路刻苦学下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跟随父亲勤学苦练整整三年，系统学会了祖传武术套路《十八手、三门桩、六合刀、齐楣棍、双剣、大刀、五虎、五法、黒虎下西川、板凳花》等十多套拳术器械套路，正当板凳花、九节鞭开学之时，偏遇国家精减下放，我被迫离开了医院，离开了父亲，转换了工作岗位。本想继承父亲的武德，传承和发扬祖传武术套路的我，无缘继续随父聆听教诲、秉承祖训、习武深造，终未领其武学真缔，实为憾事。师兄谭炎亮，也因国家精减下放，更早我两年回乡从医，武功更是只触之皮毛。尤其是接锺而来的十年文革，“横扫四旧”、“批判反动技术权威”、“狠抓阶级斗争”，以至无人敢舞刀弄棍、练拳习武，我也因此荒废渐忘。待到拨乱反正之日，我己步入中年，上老下小、工作忙碌、商海奔波、无暇习练。解甲归田后，更年老体弱，虽也照本学练，终亡羊补牢，难领其精华，难能成正果。只当强身健体，复原忆旧，难得归真。我虽弟兄四人，老三从教毕生，尚有造诣，未入门武学半步；老四虽从医接班，已得父亲医道真传，只可惜英年早逝！幸得大哥能坚持常年习武不断，老来发扬光大父亲武学，并与太极融会贯通，教授松兹一方，造诣颇深。
即将步入毛髦之年的我，晚年还有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将父亲遗留下的中医骨、外科治疗方剂和武术套路整理成册，并亲身演练制成光盘留给后人，进一步发扬光大，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