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头悬梁死背药性赋
手掐股熟读汤头歌

弃学从医初为学徒的我，过早地的离开学校，结束了欢乐、天真、烂漫、童趣的孩提时代，提前步入人生社会的磨练历程。看起来，放弃读书学习求知，是属可惜。然而，超前的艰苦人生历练，使我成熟得更快、更早。靠幼小艰难自学成才的父亲，对我灌输的是一整套儒家成名成家的思想。在房间四周的墙壁上，父亲亲手用毛笔写下了许多如“头悬梁、锥刺股，发奋求知何畏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发奋时。”、“十年埋头寒窗苦，一举成名天下知。”、“熟读药性赋，用药自有神”、“深知汤头歌诀白话解，治病方剂自会笔下来”的警句。父亲出于望子成龙的迫切心情，对我们徒弟的要求是严得出奇。每天，除规定起早摸黑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功、习武之外，一天要背多少书、抄写多少方剂，硬是做到有时间、有任务、有布置，有检查。父亲象过去教私塾的老先生一样，每晚睡觉之前，必须要逐一检查完方让睡觉。遇到背不上来，或抄写不对的药性和方剂时，轻则训斥、罚重背、重抄，重则用竹板子抽打。我每天丝毫不敢偷懒，总是早起晚睡。久而久之，难免白天不磕睡。再加上文化底子差，中医药书大都是繁体老字、文言怪句、咬嚼乒乓、难认难懂，进度缓慢。如药性赋寒性篇开头《诸药赋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铃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犀角的犀字从未见过，总是凭印象大字读一半，一直读成牛角解乎心热，因而没少挨父亲竹板子抽打。
中医的基础，首先，在于能否深知中华大地所产几百种主要中草药的习性、炮制方法、及其药理作用。其次，就是中医方剂的基本组成和功效。《雷公炮制药性赋》、《汤头歌诀白话解》是两本中医初学入门的必读之书，既是初学者把握中药习性的基础，又是行医者从医处方的基本准则。因而，凡行医者必须死背硬记，方能随心所欲，运用自如。
《雷公炮制药性赋》系一九五六年上海卫生出版社铅印出版，原创作者、写作时间，至今无从考究。只有开篇〔元山道人〕的原叙作为序言，全书卷一共介绍了寒、热、温、平四大类240余种药物的习性、功效，及主治要点。卷二所载常用药90味，简介各中药的主要药性功效。卷三、卷四以歌赋记载了410种药物的主治功效，并加按语作补充阐释。该书集中介绍了中药常识及常用药的功效要点，易诵易记，是明代以后流传最广的中药启蒙读物。
《汤头歌诀白话解》为清代著名医家汪昂编著，全书共分二十大类，以通俗易懂的歌诀形式，表达了205首中医方剂的功能及主冶作用。内容全面、丰富、实用，功效、主治、更为规范，准确。是从医者必须掌握的基本治疗方剂。
为熟读、吃透这两本书，我只得笨鸟先飞，反复抄写、吟诵。以蚂蚁啃骨头的方法，循序渐进地死背硬记。为抑制磕睡，我仿效古人“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学习精神，把一根细绳子一头系在茅屋竹子梁上，另一头系个大铁夹子夹住自己的头发，只要一打磕睡，就牵扯着头皮疼痛难当。有时我实在背得枯燥无味，便合上书本，凭窗眺望着对面竹峦窝山上“日上三竿甚睡足，踝衣跣足玩满山”的同龄孩子们在无忧无虑地玩耍时，真是童心难禁、羡慕无比。但再望望墙上贴着的警句，想想父亲责骂的面孔和严厉的教诲，又翻然醒悟。有时，背着、背着，实在磕睡难挡，只得用两个手指使劲掐大腿和屁股，驱赶睡魔，强打精神再接着抄写、背诵。记忆最深的是，一次下午，我在抄写汤头歌诀补益方剂的首方《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依夏陈名六君，除痰补气阳虚耳，除却半夏名异功，或加香砂胃寒使》时，磕睡上来了，悬梁、掐股怎么也挡不住，手中的笔不听使唤、老是抓不住，往桌上直掉。人参的参字下面三撇总是写不好，本子被钢笔戳了许多黒点点，拴头发、掐大腿，还是要睡。实在没法，我打开夹子起身到碗柜里拿出几个干红辣椒大口吃起来，这下好了，一个劲地又打喷涕、又淌眼泪、又流鼻涕，但真是管用，睡意顿时全无。我找到了防止磕睡的好法子，就时常仿效，那知经常吃干辣椒吃的咽喉充血、鼻子、眼睛都发炎了，打了好几天点滴才见好。父亲为此也心痛不已。我就这样持之以恒的抄、读、背着，天长日久，自我加压，渐渐养成了发奋自学的习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不到三个月时间，我终于把《雷公炮制药性赋》和《汤头歌诀白话解》这两本中医初学入门必读之书初步理解，并熟练背诵自如了。为日后的行医治病打下了良好的理论基础。己近古稀之年的我，对《雷公炮制药性赋》一书，至今尚能背诵自如、朗朗上口，不忘终生。
望着两腿清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摸着被绳子拉痛的头顶，再看看两本用红笔划满圈圈点点的《雷公炮制药性赋》和《汤头歌诀白话解》，以及抄得工工整整的笔记本，父亲既是心痛，又是欣慰！此时，我内心总觉着既有说不出的甜、酸、苦、辣和委屈，又感到无比的高兴和振奋。自拜师入院当学徒以来，勤奋耕耘总祘有了回报，虽攻克了首道难关。但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今后的路程还很长，面临的将会是更多的艰难困苦，中医还有许多如《本草纲目》《黄帝内经》《辩证施治》《望、闻、问、切要点》等等内容深厚的好书要细心地去读。因而，我暗暗告诫自己，要学习古人“书山有路勤为徑、学海无涯苦作舟”的精神，发奋学习，才能逐渐领略中华几千年历史遗产中医药学的精髓，学到为民救死扶伤的真本领，才能不负拜师学艺的历史重望，到达人生理想的彼岸，做一名德才兼备的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