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经济紧勤俭渡日生
巧借势养猪解贫困

随着二女儿的出生降临，本当艰难的日子，生活紧巴的小家庭，又平添了一份经济拮据的忧愁。我复员回地方不到三年，接二连三地结婚、工作安排、又连生了两个女儿。在而立之年的人生道路上，终于饱尝到了做人的坎坷和艰辛。两个连胎的小孩相隔才一岁多，大的还不会走路，小的又跟着出世要喂奶。两个女儿吵吃、要喝，常常是大哭小闹吵过不停。本来就体质瘦弱的妻子，哪能调养得好月子。我们夫妻俩白天的生活节奏如同打仗，晚上一人带一个小孩睡觉更是嫌时间太短。从未吃过一顿放心饭，更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工作也是牵肠挂肚，上下班走路恨不能脚底生风。
此时的父亲身体更差，母亲终日要服待父亲不说、还要烧一家人的吃喝。两个孩子，只得大的请邻居一个半拉大叫猴子的小孩带，每月付给他十元钱；小的就请对面一个七十多岁的罗奶奶帮着照看一下。每日清晨，我们早早起来，把两个女儿穿好衣服、喂好奶粉或稀饭，就把大孩交给猴子带，小女儿就连同摇篮和尿布一块搬到罗奶奶家，请她照看一下。中途我抽空再来喂一次吃。每每要付钱给罗奶奶时，她硬是不收，就只好时常买点营养品和逢年过节做件把新衣服给她。那时我们夫妻俩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七十多元，每月交伙食费给父亲三十元、买小孩鸡蛋、奶粉、代乳粉要二、三十元，再给带大女儿的猴子十元，接下来就寥寥无几了。不要说增添衣物，就连吃猪肉每星期大人也只能摊上一次。后来实在开销不了，奶粉吃不起，小孩就改吃米粉糊、荞麦糊，另隔三差五地托人到省城合肥买点营养代乳糕，搭配着给小女儿吃。孩子渐大了，罗奶奶也带不动了，我们就两个孩子都请人带，每月两个孩的保姆费也慢慢涨到了三十元钱。经济紧张不说，还今天不是这个小孩不小心头上摔起了一个大疱，就是那个小孩乱吃了脏东西肚子拉稀，又要抱到医院去诊。日子之艰难、经济之紧缺，真是一言难尽。
那时，我们家乡说是县城，可既无自来水、又无煤气。吃水要靠井里打、肩膀挑，洗衣要跑到很远的城外王鸭堰圹里去洗。烧饭要到城东四、五华里的煤球厂去买煤粉，然后再回家拌上黄泥土做成一个个象小老鼠一样的煤球晒干着烧。碰到好质量的烈山煤到是火力强猛、经烧。碰到质量差的泥煤，做出来的煤球，真是叫天王老子都引不着，还不经烧。有时一顿饭菜，要烧上好几个钟头都不得熟。真是急死人，只好饿着肚子去上班。最难忘怀的还是那年的夏季，天干旱的颗粒无收，城里人连吃的井水都干的井底见天。我时常是深更半夜打着电筒到北门下街口朱家祠堂去刮井底的混泥浆水回来沉淀后吃用，谁知道大家都想到这个窍门，一窝蜂地半夜都去刮井底。我又只好下班后到离家几华里的小西门去挑河水吃。来回挑一担水要半个多小时。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又想法子到粮站找来一只旧油桶，上面开个大口，底下挖个小洞接上一节板车内胎，改装成水箱。再借上一辆平板车去拉水。这样一次可以拉上一水缸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过了九月份天降喜雨，旱情解除。小县城干渴的人们在困难面前才绝处逢生。人生的艰难与坎坷真实地告诉我：只要夫妻齐心，其力断金。在舍得吃苦耐劳的人面前，什么人间的艰难困苦都可以战胜！
穷则思变。穷会激发人的欲望，穷会唤起人的斗志。要改变自己的落后命运，不要期盼着靠别人的施舍、恩赐。只有靠自己开动大脑，用心寻求脱贫致富的办法，一切困难和贫穷将会不足为惧。年过三十，初为成家立业、上老下小，经济极其拮据的我，没有做伸手派、啃老族，向父母要钱。为彻底改变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开口要钱的贫穷局面，我把目光瞄准了粮食部门，有糠壳、糠便宜的优势。决定搞家庭副业，养猪创收，贴补家用。我把想法给父母、妻子一提，他〔她〕们都说：“两个孩子又小，上班都忙的抢不过来，常常连饭也糊不到嘴，哪来的闲功夫养猪。”我说：“穷日子我过足了，世上没听说有累死人的，人活着只能累得，但穷不得。残汤剩饭有的是，倒掉也浪费了。只要大家都抢一把，穷日子就会改变的。”父母、妻子拗我不过，只得同意先试试。我立马花了十几元钱，在农村熟人家捉来一只初窝的猪儿，开始试养起来。当时，粮站的米皮糠，内部职工每月都发一张票，凭票购买一百斤米皮糠。每百斤只要花3元钱。回家不用烧不用煮，用剩饭剩菜的汤水一搅拌就可以吃，既催肥长膘，又相当省亊。小猪每月用不了一百斤，几百斤的大猪每月两百斤也足够了，因此成本很低，效益特好。当时，县直机关所谓有面子和有头脸的人，家家都自己养猪，并以此为荣，去追求合法的快速致富道路。
初次试养，没有经验，全家都格外好奇，剩饭剩菜不时地倒给它吃。我更是勤快麻利、一天到黒“嘀啰啰、嘀啰啰”地呼唤着、喂着、抚摸着。真是上班前摸摸唤唤，下班后先呼呼看看，睡觉前更是摸摸探探，整天劲头十足，终不嫌累。只因也吃得太好，才六个多月就架小、膘肥、肚子拖地，整天哼哼嚷嚷地挪步不得。后来终舍不得宰杀了，除了本钱净赚了六十多元钱。全家别提有多高兴，立马去买了一台早已梦寐以求的荷花牌台式电风扇。夏日里，大人小孩围着电风扇，乘着习习凉风，享受着自己辛勤的劳动果实，无不心旷神怡。
初尝甜头，更是信心十足，我养猪的劲头一发不可收拾。常言道，好亊逢双。我这里初尝创业的喜悦，确又船行顺水遇顺风。新来的项局长看到我家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家四口都挤住在父母不到60平米的小房子里，特恩准照顾我搬到老局长挨整后一直空着的房子去住。真是喜从天降。望着老局长西头一间正屋和一间侧屋及宽敞的院子和现成的厨房猪圈时，可谓天助人愿。我这一心想养猪的念头，这下更可大显身手了。卧室和厨房我没有过多的改造和修整，只简单粉刷了一下。但对猪圈我却花了很大的力气。我把做石匠的岳父请来，自己帮小工，利用些旧材料把原有的猪圈扩大搭上屋顶，又把厕所一分为二改小，新增一个小猪圈。这样我大猪圈里养架子猪，小猪圈里养小猪仔，大猪成肥出栏后，养大的小猪又补充上去，再买小猪又填补上。一茬接一茬不断地替换周转，既节省饲料，又补充了猪源。为添置设备，初次投资我一气乎从五里凉亭缸厂买来三口大水缸，和两口小水缸。大的两只装米皮糠干饲料，一只用来装猪的饮用水；小的一只装残汤剩饭、一只装豆腐店买的豆腐渣或食品厂买的糖糟。我又用铁皮敲了一担大水桶专门起早摸黑去买这些辅助饲料。并托下面粮站的同亊到座山石料厂买来两个猪食槽。一应设备齐全了，接下来的就是买猪饲养了。
那时，华阳河和九成坂两大国营农场是我们相互往来最密切的单位，他们下面的分场、连队，种猪场很多。按市场价托买两头好品种的猪，那是一说两肯。正好粮食局机关食堂，为改善职工福利也常年养猪。我搞粮食购销工作与农场打交道较多，所以局领导总是让我带司务长一块去给食堂买猪。这样，我公私兼顾地每年总要几次去百把里外的小孤山脚下的农场连队去买猪。每次总是搭顺便拉粮去长江复兴镇码头回来放空的粮车去，等到卸完粮食，再转弯抹角地去连队看猪、称猪，付款、装车，常常是深更半夜才拉猪回来。人站在车廂里看着猪，满车是猪屎粪，满身是猪尿味，再加上农场土路卷起的灰尘，回到家卸完猪，一身酸臭、满头泥土，象从粪坑里爬上来的的乞丐，大女见着就喊：“爸爸是黒孬子，真臭！”真比食品公司的押运员还辛苦。没办法！谁叫你想发财致富呢？
有场地、有猪源，最关键的还是要掌握科学的饲养方法和一定的防疫技术。否则发生猪疫，则是功亏一篑，叫你血本无归。为此，我又买来《如何发展家庭养猪》、《家庭养猪常见病防治办法》的书籍和猪用注射器、体温计，整日里学习钻研着。边养、边实践。起初，我买进三头百来斤的名叫“巴克夏”的架子猪。由于野外放养、它个头高、架子大，性子粗犷，暴躁。动不动前双脚搭上围墙，大呼吼叫，闹着要吃。这样我就给它少吃多歺、及时喂养，让它吃饱喝足了倒头就睡。迅即促肥长膘。不到五个月，这三只架子猪就成肥，都长成了三百斤左右的大肥猪。月平均长30至40斤。最快的长到了50斤。在国庆、中秋佳节到来之际，我一连福〔本地过节宰猪的吉称〕了两头，全卖给了县招待所。净猪肉420多斤，一秤称每斤七毛钱。一下子就进了整300元钱，除去购猪本钱两头80元、皮糠1200斤36元、糖糟、豆渣12元、地脚菜、山芋叶等青饲料约12元，共计成本140余元，纯利160元。另家中还落了十几斤猪油和猪肝、心肺、大小肠等一大堆猪下水估计也能值40来元。合计利润200来元。这在当时来说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抵得上我们夫妻俩平均一人的半年工资。宰猪的那天，妻子还买来许多豆腐烧了一大锅猪旺子〔毛血旺〕给左右隔壁的邻居们，每家都送上一大碗。并按照家乡风俗，当天早上还把主要亲朋，都请来喝旺子酒。己庆贺日后养猪一切顺利，日子过得越来越旺。
首次养猪能心想事成，挖得首桶金。这在旁人看来很是眼红。但其中的艰辛实属一言难尽。特别是象我这种双职工家庭，夫妻双方工作都忙，两个孩子尚在一两岁，完全要人照料，是哪来的时间养猪，搞家庭副业？今天一讲可能别人不信，那时我们是在跟时间玩命、凭意志拼搏、靠生命在抗争。简单地讲：我们夫妇俩自打养猪起，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安逸饭，每天睡觉从来不足五小时，一年到头也从没休息过一个节假日。上班跟机器人一样全神贯注、奋力坚持，下班象拼命三郎一样，手脚并用、一刻不停。无形中练就了一套走路能想亊、说话可打睏、站着能睡觉、小坐能养神的功夫。人再累、再疲倦，只要进了猪圈，听见猪哼，立马就精神抖擞，精力亢奋。
那是七七年的仲秋，为抢在春节前能多催肥几头猪并卖上个好价钱，我在己存栏两头泼猪、〔七、八十斤左右〕两只小猪儿的同时，一下子又买进了三头架子猪。先关在两头泼猪一起，岂知生疏不合群，两头泼猪被架子猪咬的伤痕累累。我又把泼猪改关到小猪儿一块，就这样小猪儿又晚上怕咬，吓的不敢在棚内草窝里睡，受凉引起了感冒发烧。吃药后不见效果，接着又咳嗽引发了肺炎，高烧不退。请兽医看后，我接连给打了三天青梅素，只救活了一只，将死了的一只赶紧丢外面埋掉。这下损失虽不大，但人累的很是疲倦。才刚刚歇上一口气，哪知那两只泼猪也感染上了，咳嗽气喘不停。我慌了手脚。又请兽医老石来看，同样是急性肺炎。我自己试学着在耳后肌肉处一连给打了三天抗菌素。好了一头，另一头病情却更加严重，整日高烧不退。这下我真傻了眼，泼猪这不象猪儿，死了最起码得损失百来元。我急忙又找来老石，他说没办法，除非打吊针看能否有效果。不过那很麻烦不说，没有时间。我说你把治疗方案定下来，我自己来干。我就不信，能做人医，给人治病，还怕给猪打吊针吗？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权当是学习试验尽尽心吧。于是，我在猪圈里拉上电灯，把一大一小己初愈的猪，用门板临时隔离在外，重病的猪单独找一处干燥的地方打扫干净，舖上干草，上面又舖上一件破床毯。然后把发烧昏迷的猪移躺在上面并固定好。我就大胆地学着寻找血管、消毒、穿刺，终于首次给猪打上了静脉针。随着大剂量青梅素药液的缓缓滴入，三个小时后，病猪的体温开始逐渐下降。我坐在又臭又闷的猪圈内的小木板凳上，坚持细心地熬守观察着。开始是飞蛾绕灯、上下乱窜，眼花缭乱；接着又蚊虫嗡嗡、四处叮咬，拍打不停；然后是臭虫、跳蚤轮番进攻、爬得满身痒痒难受。过去，只是从书本或传说中知道什么是战场上士兵的耐受力；这时，才确实尝到了艰苦创业，养猪致富的艰辛真情。时过子时，我不停地用烧酒擦拭着病猪的頸脖子、大腿内侧、耳后根，用治人的办法为病猪物理降温；不时地的测量着猪的体温，观察着发烧变化；又不时地伏下身体，静听猪的肺部呼吸声。要睏了，就喝上几口浓茶，夜深了，实在冷的扛不住了，就穿上当兵的旧棉袄，靠在椅子上守候着，直到发烧退尽。一连三天，我坚持着为病猪大剂量的滴注青梅素，凭一股顽强的穷则思变的意志，与时抗争着、与猪病抗争着、与疲惫、瞌睡抗争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被我这“土八路”的假兽医，救活了连专业兽医都不敢救治的病猪。
一切成功来源于自我不停地实践。学习和掌握了一定的牲猪疾病防治方法还不够，关键是科学喂养才能时效显著。接连的实践，使我逐步克服了长期光喂精饲料，使牲猪容易便秘、厌食、消化功能紊乱，从而会引起结肠炎、营养失调、生长发育阻滞等毛病。同时，不同品种、猪龄、季节、生长期，更要求喂养要粗细搭配、干稀搭配，谷物饲料与绿色植物饲料搭配、营养均衡搭配。严格科学一点，还要求微量元素、如钾、钠、铁、锌、钙等的合理搭配。所以，在幼猪期我以营养均衡为目的，以精细饲养为主，干稀搭配，少吃多歺；在泼猪期，以粗饲料加绿色饲料为主，并大量补充钙质，添加鱼虾粉，促其增长骨架、增强防抗病体质；在成肥期，以精饲料皮糠为主，适当搭配青饲料，防止便秘，以多吃多睡为主，促其长膘成肥。
科学喂养，绿色青饲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特别是象我们城里的双职工，既不插田又不种地，哪来的就便青饲料，天天去买吧，还没时间。一到寒冬腊月就更不行了。经过调查访问，我把目标盯住了洗衣服的王鸭堰。赶紧提上一瓶酒、一条烟，找到北门烧砖瓦窑的蛮子老儿，求他在王鸭堰划点水面给我种养水浮莲、水葫芦。平时最难讲话的蛮老儿，见我多礼上门，特别客气大方，一口应承。并亲自划着小船去帮我圈地方，拉围栏。还热情地给了我很多水浮莲、水葫芦秧。这东西发展速度最快，生命率也特别旺盛，起先个把平方米的面积，不到两个月迅速扩展的满圹都是。而且象割韮菜一样捞了又涨。这下解决了大问题，不但不要钱买、随时可取，平时吃不完，还有晒干储备过冬的积余。每到星期天，只要不下雨，我就下到水圹里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去打捞水浮莲。捞了一担又一担，再挑回家。既喂新鲜的、又晒干留着三风四雪吃。夏季下到圹里捞水浮莲，水温很烫到没什么。但入秋后，再整天泡在乍暖还寒的水里，人真是吃不消，一上来就直打哆嗦。人是非常辛苦，但一年下来，能节省不少钱，也就觉得很值。
水浮莲刺激性很大，开始接触它皮肤又发烧、又奇痒难受。而且捞回来还要每次煮熟了才能给猪吃。所以我又买煤炉、又添置几口特大的铝汤罐烧煮着给猪吃。那时我基本上是大中小混合并养，平均存栏总在五、六头，最多时达到八、九头。每日的青饲料总要煮两大汤罐，再搅拌上米糠和豆渣、糖糟才够吃。因此，每晚我把小孩哄着睡下后，再在厨房里用大木盆双手、双刀开工不停地剁着水浮莲，然后再放在煤炉上煮熟，常常是晚上十一点了，人累得剁着剁着就睡着了。记得有一次，原财政局的老同亊教委的盛林来家玩，我正在剁水浮莲，我俩说着说着话，我渐渐睡着了。突然只听得“啪”！的一声，我重心失控向后一倒，象倒了一棵大树一样，人摔的仰面朝天，半天动弹不得。把个盛林一下吓呆了，赶忙喊来妻子。真是上天保佑，万幸！没有摔破头，引起脑震荡。
艰难的养猪头尾十来年，我们夫妻俩也不知怎么熬过来了。虽然家中的钱包渐渐鼓起来了，私人帐本记载着先后也创收了七、八千元钱，到是为后来的买地基、盖房子、置电器，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可人的身体慢慢弄垮了，给我日后的一场大病和妻子的体质埋下了严重的隐患。
谁也不能否认，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致富，是正道的，是光荣的。这与当今社会那些明索实抢、贪污受贿暴发起来的富豪相比，永远是问心无愧，无惊无险、心安理得。

勤劳家庭和睦美八十年代全家幸福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