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选设备奔波京沪线
出新品机关喜入党

为小药厂的生存与发展，我受命三次赴无锡参观、考察、学习后，经多方调查论证，并请教和征询无锡市化工系统党委书记王妈妈、无锡制药二厂的纪厂长等行家里手的意见之后，初步形成了一个“维持和巩固现有大输液的生产，选上维生素类小针剂项目”的发展思路。经小药厂职工代表会集体讨论、厂行管会议研究，结合小药厂家属年龄偏大、文化程度太低、接受能力较慢的特点，以及厂房狭小、条件简陋的现实状况，因地制宜制订了：一、巩固和发展大输液生产。二、引进小针剂配方、灌装、封口等小型生产设备和技术。三、组织人员赴无锡制药厂对口学习、培训。四、首先进行维生素类小针剂药品的试产，合格后再投入批量生产等四条具体实施方案，报后勤部党委审批。部党委领导完全同意药厂的四条方案，迅速批准了设备购置资金，让药厂立即派员外出购买。新任后勤部长的老领导〔原老部长已荣调炮66师任政治部主任，由余副部长接任部长〕再一次点了我的将。并要求一个月内把所需设备、原料要全部采购到位，七月底进行试产，以新产品向八·一建军节献礼。
赴外地采购任务的担子，再一次落到了我这负责供销业务的小兵身上。压力大，知遇之恩，我无以推托；困难多，厚爱之德，只有衔草相报。工作上的压力再大我倒不怕，只要拼着劲地干，总会有办法。经济上的困难，确使我束手无策。参军快三年的我，每月战士津贴只有少得可憐的八元钱，再加上40多元的伙食费共五十来元钱，在药厂不出差，每天吃后勤机关食堂，节省一点基本夠用。可在后来外出采购设备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泗阳—南京—常州—无锡—上海等地象跨门槛一样跑着不停，实在很难维持。特别是整日的出差在外，等车候船时间从不固定，路途吃喝又特贵，所以再怎么省吃俭用，还是不够。厂里虽然也按规定给予了出差生活补贴，并且补助标准由开始的每天五毛增至八毛，后来部首长考虑到我长时间出差在外，又系战士津贴待遇，每月津贴实在太少的特殊情况，还特批将出差补助提高到每天一元钱。但经常性的出差，平均每天可供开销的生活费加上补助全部算起来也不足三元钱，尚只能够一个中歺的开销。若外出地点相对固定，吃住都在招待所食堂，少吃荤菜、只管青菜、米饭、大馍吃饱，还免强可维持。可新上小针剂生产项目所需采购的原料、化学试剂、机械设备，玻璃小安培瓶，检化验器皿，商标包装等等，真是五花八门数都数不上来，仅采购清单就整整写满了十几张纸，要跑的城市光沪宁线沿途的南京、常州、无锡、南通、上海等地都统统要去到不算，还要赴山东淄博。这种今天到东、明天到西的四处奔跑，作为我一个战士来承受如此的经济压力，那真是力不从心和特显得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一开始我只是寅吃卯粮默默无闻地承受着，找战友和未婚妻撒谎扯钱来暗撑着，可口袋还总时常是捉襟见肘，就只能在伙食费上扣着过日子。随身公款虽有，但那可是分文不敢乱动。我给自己定了一条死规矩，不管自己钱再不够花，公款决不拉乱用一分。每次出差回来，按规定报销后，公款如数全部交清，有时实在收不付支了，就赶紧找战友借一下垫上。决不欠公款分文。如此拆东墙补西墙的压力之下，我又渐渐摸索出了一套晚上乘车出发，在旅途中休息，天亮前赶到目的地办事的节省窍门，既节省了公家的住宿费用和路途的伙食费，白天又能在招待所食堂就歺，既便宜，花钱又少。每次从泗阳县乘坐公共汽车出发，由于淮阴到六合这段路况太差，汽车总要摇摇晃晃地开上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南京。特别是安徽来安汊涧、马坝的那段路更是坑洼不平，若是碰上下雨的天气，那就象蜗牛爬坡一样寸步难行，一旦车子抛锚，常常拖到半日下午才到南京市。因此每次出发，我都特意早上从食堂多拿上几个馒头，途中车上打个尖，赶到南京后有亊就立马办事，无亊在炮兵招待所稍为休息一下，傍晚在食堂吃过晚饭就连晚乘火车又出发，半夜或天亮前赶到常州、无锡、上海办事。在常州、无锡，我都尽量住药厂和合作单位的招待所，到上海都是住警备区招待所西藏中路上的远东饭店。这里地处闹市中心、交通方便，距专营医药器械、设备仪器、试剂一条街的北京东路很近，办事方便不说，吃饭便宜又实惠。这样一来生活费基本不超支，有时还可以适当吃上点荤菜。
从节约出发找窃门减轻了经济压力之后，工作上也就全身心地投入，思路也清晰了，办事就更能雷厉风行。我把无锡药厂技术员所开出采购单子上表列的品种按照供货地址、设备类型，分门别类地进行了排列组合，首先按产地城市、任务目标归纳为：常州—灌装、封口机械设备订货；无锡—订购药品原料、引进生产工艺流程、洽谈员工培训；南通—订购小针剂玻璃安瓶；上海—采购各种检化验器皿、试剂；南京—查阅新产品质量标准相关数据并资询产品申报批准程序；淮阴—联系外包装商标印刷和包装箱、盒的设计生产；山东—采购调试配制原料等七点两线〔七个城市南北两线〕，提前做到胸有成竹。然后再按照路线、地点远近兼顾作出时间上的统筹安排，尽量做到去一地清一地，办一项清一项。每到一地后，我早上带着办事清单出门，晚上回来勾对单子，尽量争取一次办妥，少跑回头路。
记得那是七月上旬的一天，为抓紧引进设备原料、培训骨干、购置化学仪器和订购玻璃安瓶。按予定计划，我带玉贤，徐兵等两位学习配料、灌装的战友和两名学习消毒、检化验的家属老菊、小张到无锡药厂培训。清晨我们从泗阳县乘头班汽车出发，十二点赶到了南京，为抢时间，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火车站，在火车站附近一人来了一碗阳春面泡上自带的馒头，匆忙吃完后就赶紧乘车去无锡。到达无锡药厂已是下午四点，我将一行人员的学习培训和吃、住生活安顿妥当后，又连忙赶往火车站转车去上海。到达上海北站后，为节省时间我又连夜乘晚班大轮赶去南通。开船前，我在十六舖码头上抢抢糊糊地又吃了一碗阳春面就上了船，一夜经吴淞口、黄浦江颠颠簸簸地天亮前到达了南通。一下船我就急急忙忙地赶在上班前来到南通玻璃厂订购好小针剂安瓶合同，紧接着又从陆路乘汽车返回到上海。到达上海已是上午十点多钟，本想先赶去上海虹口公园附近的南京军区后勤部上海采购供应站购置配料，一查交通图路程很远，再一打听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不行！这样光来回坐车要耽误半天时间，心想不能把正常上班会时间浪费在坐公交车上，于是，我上午抓紧又赶往北京东路医药一条街，去照图索骥购买化验器皿、试剂。等到购置托运亊情办妥后，时间刚刚是下午一点，我又匆忙在路边小店再吃了一碗阳春面，又赶紧转坐公交车往远在虹口公园附近的部队采供站赶，到达采供站后正巧赶到下午上班，我第一个抢着办完亊又乘公交车赶往上海北站，搭上了路过常州的火车，于晚上赶到了常州制药厂招待所，这才开房间歇息下来。累得象疲猴一样散了骨架的我，真想躺在床铺上一睡不起，可实在肚子里闹革命饿得没法，只好又爬起来在门口的小吃摊上一口气连吃了两碗阳春面。头尾两昼夜时间，我从苏北泗阳出发，经南京、无锡、上海、南通，再由南通、上海至常州，往来奔波于宁沪线，公、铁、航水陆连动、昼夜兼程，行程近两千多公里，上门办事七八个单位，先后只吃了四顿阳春面，真是尽心竭力，为的是试产的一举成功。也正是由于这种不怕吃苦耐劳、合理安排时间、突出项目重点才极大地缩短了设备原料购置的时间，提高了办事效率，节约了费用开支，为成功试产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难以忘怀的军旅岁月啊！转战南北的一九七二年，为确保七月底药厂小针剂的成功试产，以新产品向八·一建军节献礼！我一个小小炮兵普通战士，在忙忙碌碌的漫漫人生旅途中，单枪匹马自六月底起，从驻地泗阳县出发，两上山东、三下无锡、上海、南通，四奔常州、南京、淮阴，在北起山东南至上海的千里京沪铁道线上，一刻不停地往来奔波了一个多月，行程多达上万公里。我以忠诚加勤奋去拼搏，以精明和执着去奋争，风驰电掣的列车上洒满了我辛勤的汗水；南来北往的车廂里常常倦睡着的是我一个战士疲惫的身影；灯红酒绿、川流不息的大都市上海的茫茫人流中留下的是我一个普通战士一串串匆忙的脚印；一笔一划勾对后的采购单上凝聚着的是我一个老兵的执着求索的热血和心声！这里既不是战火纷飞的硝烟战场，更没有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有的只是平平庸庸忙碌着的小人物，兢兢业业、恪守奉公的普通士兵，这就是我—一个普普通通入伍才三年不到的炮兵战士，为了理想而真诚的付出，为了亊业而勤奋地献身！我没有为部队建设创出多大业绩，也不奢图多少回报，为的是实现一个热血男儿参军报国的美梦，抚心自问，战士对得起草绿色军装上两面鲜艳夺目的红旗，头顶上一颗闪闪发亮的红星。
经过紧张的筹备，小针剂的试产日渐逼近。随着设备、原料、人员、技术的全部到位，试产的各项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此时，理当松一口气的我，反到寝食难安，夜夜失眠难得入睡。试产中是否会因设备、原料问题导致产品不合格？是否会因操作技术流程不规范、不到位而影响质量不达标？是否……？等等一切在我脑海里翻腾不息。尽管我们小药厂的全体军人、家属、职工在无锡制药厂老师傅的指导下作了全面的战前检查；尽管各车间班组对每一个细小环节都作了详尽的准备；如配料间，从无锡学习培训回来的战友玉贤、小徐等人，早已把各种配料器皿按操作要求作了认真的前期处理，配料间内收拾得一尘不染；灌装车间对各种型号的小玻璃瓶已作了严格的清洗、消毒，灌装、封口机已作过反复的调试；消毒车间按工艺流程规定要求对消毒柜作了认真的检修，对不同药品的消毒操作规范、时间，早已熟记在心；检验人员对检测仪器设备作了细致的检查测试，已保药品检验万无一失；包装组对新产品的药品标识，使用说明书、包装盒、箱，作最后的检查校对，已确保药品包装准确无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但亊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旦试产不成功，产品不合格，将浪费极大的精力和财力不说，我这个受命参观考察、最初提出新产品发展方案，一手购置设备原材料，又直接送人去学习培训的当亊人怎么去向组织交待、向群众交待，向首长交待。此时，我心里既盼着首长早日一声令下立即试产，又担心那一刻真的马上到来。就在这心急如焚、忧心忡忡的思虑时刻，我突然接到了家中父亲的耒信，使我转忧为喜，欣喜万分。父亲信中说道，由于部队党组织的重视和关心，三次派员去家乡调查，促使地方政府对父亲的历史错案组织了重新调查核实。县公检法军事管制领导小组已正式下文对父亲作出了平反的结论，并已行文到部队。这一忧一喜，真是百感交集，无比激动！反右斗争的历史冤案终己得见天日，笼罩全家心头十几年的阴霾将一扫尽空，不由我思绪万千、热泪泉涌！年迈的父母啊！你们终可洗耻心安，久背家庭历史包袱的弟兄啊！终将一缷千斤，身心轻松。子孙后代日后的成长、发展、进步，将会得到公平的对待，再也不会遭受那莫名其妙的欺视和刻意的辱凌。父亲冤案的平反，开创了反右派斗争中冤假错案平反的先河，我和我全家都要衷心地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部队组织和老首长的关怀、爱护！感谢党坚持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革命传统和优良作风！如此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只有更努力加倍工作已报党恩！只有更精心准备、慎密检查，确保药厂小针剂新产品试制一举成功。
七月榴火、众志成城。小针剂新产品的试制，在师后勤部党委的高度重视下，在各机关、连队战友们的密切关注下终于正式启动。八·一节前夕，满载着首长和战友们深切期望的小药厂，随着部首长的一声令下，搅拌机马达轰鸣、配料瓶浆叶飞动，灌装机药液旋舞、封口机蓝焰闪腾，消毒柜蒸汽环绕，小安瓶闪烁映红。随着家属们“成功啦！成功啦！”的欣喜喊声，一排排鲜红色的维生素B12针剂的安瓶成功地输送至包装台，从参观、考察、引进、上马、试制，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小针剂的试产终于一炮打响，试制成功！先后生产的注射用维生素B12、维生素C、维生素B1针剂经送检全部合格，小药厂受到了上级的表彰，师首长的表扬、后勤部党委的嘉奖！我个人也经过组织的考验，终于被批准光荣入党！
一九七二年九月十三日是我漫漫人生旅途中最难忘的大喜日子，这天，我接到通知到师后勤部会议室参加机关党支部大会，通过我的入党申请，并举行入党宣誓仪式。我的入党介绍人是药厂负责人孙业如干亊和老兵朱仕全。当我双手捧着鲜红的入党志愿书激动地朗读着我的入党志愿时，当我在党旗下高举右拳宣誓为党的亊业奋斗终身的那一刻，回顾人生走过的二十五个风雨春秋，回味两年零九个月短暂而又多变的军旅岁月，激动的心潮啊！如翻江倒海的汹涌波涛；幸福的热泪啊！似春泉涌动着久闭的闸门！永不磨灭的历史时刻啊！时时激励着我面对坎坷崎岖的人生道路，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为党的亊业要永远忠诚！永远勤奋！

这是我保存的1972年使用过的军人通行证

保存了四十多年与师样板戏〔红灯记〕剧组老乡战友在中山陵的合影左二为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