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调药厂受命抓经营
闯出路推销皖北行

军旅岁月的第三个初春，从师宣传科和宣传队重回卫生科的我，经过担架排半年多的摸爬滚打训练，渐渐适应了战斗班的紧张生活，也确实尝到了一个当兵的真正滋味。不然，在师机关和宣传队一不用站岗放哨、二不练立正稍息，连枪都未摸过，还真枉费白当了几年兵。正当我在担架排逐步体验着一个标准军人应有的基本素质；正当担架排的军亊训练大有起色；正当科领导为我入党和提干问题三次派员到家乡外调，地方党组织也正准备为我父亲落实政策平反的重要时刻；我再一次接到上级调动的通知。这次变动，再一次改变了我军旅岁月的人生。老科长—己提任后勤部的余副部长郑重其事地找我说：“目前师制药厂生产质量极不稳定，产品销路不畅，职工和领导家属们思想波动。在部党委会上，我举荐你去制药厂协助孙干亊负责抓业务，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要好好发挥懂医懂药的专长，尽快把药厂的产品质量搞上去，同时要想法打开销路，开拓新产品，迅速改变药厂现有的困难局面。”领导的信任、恩宠和厚望，使我这个入伍才刚迈入第三个年头的小兵第五次变换岗位，再次当干部使用。由卫生兵—新闻通讯兵—文艺兵—担架兵，又一下子变成了军工企业兵。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没有过多地考虑个人的入党和提干的机遇与得失，立即前往师制药厂报到。
当时的师制药厂规模不是很大，占地面积约四千平方米，座落在泗阳县城南大街的十字路口，和师家属大院隔路相望，与师修理所近在咫尺。制药厂院子大门朝东，面临营区大路。进门大院子正面是军人浴室，前排左侧是十几间包厢式的单人女浴室，右侧是男宾大浴池。进院子大门右手座北朝南两排十间平房，第一排东头四间为师机关军人服务社，西边一连六间为制药厂生产车间。后排平房背朝县城大街，依次为制药厂仓库、办公室、财务室、军人宿舍、化验室，动物〔小白兔〕试验室。药厂全部人员除十几名司政后首长的家属外，另有一名职工，七名军人，〔其中一名干部〕共二十多人。军人服务社系单独核算，有一个干部、三个家属。由个头不高，讲话口齿不太清，见人满脸堆笑的干部李主任负责。制药厂由后勤部政治干亊孙业如负责。六八年沭阳入伍的老兵朱仕全为战士班班长兼车间生产负责人；六八年老兵大老李配合职工老石负责管理澡堂和烧锅炉：六九年入伍的浦江战友张玉贤为车间配料员；组织科长的家属老张当出纳；卫生科郑所长的爱人老菊任化验员并负责动物试验长毛兔的饲养；后勤部葛部长〔后调炮兵66师任政治部主任〕家属老刘任仑库保管；其余后勤鞠副部长、杨副政委、军务科长……等家属都在制药车间当工人。改造前的制药厂由于产品质量不稳定，日产量很小。每天生产500毫升的5%、10%葡萄糖大输液和葡萄糖氯化钠两百瓶上下，再加之销路不畅，隔三差五地停产，因而药厂连年效益不好，家属收入不高、思想不安定、也直接分散了首长精力，影响了部队建设。临危受命，使我既倍感责任重大，又深觉压力不轻！生怕有负领导厚望，有辱老领导举荐提携之一番苦心。俗话说，压力之下，强者的脊梁将更加坚硬。士为知己者死，既然领导信得过我，担子敢让我一个战士来挑，我就奋力拼搏一场。岂知就是这一次调动，使我与担架排长失之交臂。我走后不久，部队军事干部提拔解冻，卫生科提拔了阜阳入伍的老兵刘保元为担架排长，药厂由于不是部队正式建制，更没有干部配置，所以我在药厂一干又是一年多，提干的幸运之神始终难以降临我这个看似处处受宠、机遇不错，其实仕途不畅的小兵头上。这也许是我人生注定要历经坎坷、磨难的命运吧？说回来，其实坎坷与磨难就是对每个人最好的磨炼。我没有懊悔过，更没有挽惜过。因为，在部队制药厂的岗位上，由于组织的信任、领导的放手使用，让我一个普通战士能有幸参与军工企业管理和营销，我失去的虽然是提干的机遇，得到的确实长远的个人管理能力的锻炼和营销才干的提高，为日后我回地方在企业管理岗位上能够轻车熟路，得心应手、驾驭有方奠定了基础，积累了经验。
质量是企业的生命，没有稳定的质量，就没有销路，没有生产的发展潜力，更没有企业的效益。虽然是几十人的小厂，若长期是产量少、合格率低、效益差，将注定是没有生命力。我到制药厂后，由于也没有大输液药品的生产管理经验，就建议孙干亊从抓质量入手采取走出去，请进来的办法向内行人讨教，我们首先来到泗阳县医院学习取经。泗阳县医院看起来只有一个仅三名职工、规模极小的制剂室、但设备齐全、生产规范，质量稳定、产量很高、效益可观。制剂室担负着全院门诊和住院病人所需大输液的生产任务。月生量以需定产约一万多瓶左右。制剂室三名工作人员，除负责人老杨是学医懂行的专业人才外，其余一名锅炉工兼勤杂工，一名制剂室工人。老杨是本地人，爱人是由上海分配来的儿科医生，一对双胞胎儿女非常可爱。老杨三十出头的年纪，高高的个子，白净的皮肤，为人厚道、诚恳，他从事药剂工作十来年，既是制剂室负责人、又是配料、制作、灌装、封口、消毒、化验全部程序的操作工。他们生产的产品合格率达98以上%，产量以保障县医院门诊、住院的需要而定，大约每天在400瓶左右。老杨对部队同行们的上门求教，非常热心和真诚。我们几次请他来部队药厂实地考察后，他非常直率而又负责任地指出了我们是“大马拉小车费力不讨好”的弊端，并很忠肯地提出“要提高工效、确保质量，必须打破“大锅饭”实行责任制。把人员分为双班生产，落实班组生产责任制；严把配料、灌装封口、消毒、检验四关，确保产品合格率；要严格车间质量检测制度，分批量、班次坚决做到不合格产品不出厂”的三条建议。意见忠肯、一箭中的，真正切中了我们车间生产是老婆子老妈子一起上，分工不明，责任不清的要害。为此，药厂立即采取了从思想到组织上的全面整顿。通过学习讨论，职工家属们将大输液药品生产质量的好坏提高到直接关系到人民生命安全，部队声誉的大亊上来认识。人命关天，我们部队药厂更丝毫来不得半点马虎和假忽。认识到位，责任心大增！然后我们又从实际出发，将车间人员分成两班生产，并实行了从配料到包装出厂全程质量责任制。在生产流程上从源头重视起，每个生产班组确定一名战士负责生产配料；〔由朱仕全、张玉贤担任〕确定一名家属专职负责产品消毒；两名年纪较轻、眼睛好使的家属负责成品感官检测；药品质量批次检验仍由老菊最后总把关。全部生产流程从配料、灌装、消毒，到检测、检验、包装、出厂要求做到班次、批次有记录，职工上班有考勤，工效挂钩、质效挂钩、奖惩兑现。彻底改变了以往职责不清，干亊情大伙笼统一起上，出了问题谁也不负责任的混乱状况。自此，药厂面貌一新，产品质量稳定，产品合格率高达98%以上，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厂遇贵人效益增。在县医院杨老师的指导帮助下，药厂今非昔比、除质量长期稳定外，日生产量逐步增加至八百瓶，职工开心、领导高兴、首长放心。质量提升了，可接踵而来的又产生了销路不畅，产品大量积压、而被迫停产放假。真是一阵欢喜一阵愁。
销售是直接制约企业生产发展的瓶颈，不迅速打开销路，小药厂终将是好景不长，寸步难行。纵观当时的市场客观形势，师卫生科床位不足五十张，师直几个直属连队病员也相对不多，大输液用量实在太少；各团驻地虽围绕周边方圆不到一百公里，又都就近有地方医院和医药公司供货；八二医院虽只几十公里、大输液用量很大，但他们有自己的制剂室。面对现实，望着仓库堆积着的满库药品；看着厂房内到处摆满了的未装箱的成品；看到家属们一个个又紧锁的眉头和孙干亊焦急得时常在办公室不停地来回走动，香烟一支接一支不停地猛抽着的神情；以及老领导余副部长四处打电话询求销路的身影，我抚心自问，这些理应是我这负责供销业务的责任。我再也坐不住了，责无旁贷地主动请缨外出推销。我首先分析了当时的销售环境。南下淮阴、南京、苏、夕、常等地，都是药品生产企业云集的地方，没有我小药厂的插足之地；北上山东，更是厂商林立无分羹之可能；只有往西，到苏皖结合部的皖东北贫困地区去寻求出路。我二话没说向部领导请命后单身独闯皖北。
在西行的长途公共汽车上，穿着土黄色粗布军装的我，双肩斜挎着军用水壶和挎包，包内装着馒头和咸菜、脚穿解放鞋、怀揣师后勤部介绍信和药品检验合格证书，开始了为药厂产品闯寻销路的艰难之旅。一路上饿了我啃几口馒头，渴了喝上几口凉开水，晚了就地寻找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日行夜宿、马不停蹄地跑遍了江苏的泗洪、宿迁、安徽的泗县、灵壁、五河、颍上、蚌埠……等市县，到一处就一个个医院、医药公司上门去宣传游说，推销自己的产品。有的相信部队，接待还算很热情客气，连忙给到上一杯开水；有的看来者是一位小兵，不是说负责人不在家，就是说一下子定不了，等着以后研究；有的原己订过货了，就干脆拒之门外；还有的对部队这个小药厂的药品质量不是很放心，话说得虽很客气、货可就是不愿订。不管怎么说，天下没有现成朋友、更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相互的利益。我既然上得门来，就决不能打空手回去。我满脑海里装着的是库内堆积的药品，想着的是家属们一双双期盼的眼睛，这一切驱使我每到一处硬是耐下性子慢慢说好话，反复保证供货质量，再三承诺如期送货上门。专注、执着是成功之本。有时我一等就是一整天，软磨硬泡用真情去打动对方，直到点头答应为止。如此坚持还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先后同泗县、泗洪、五河、灵壁等县的医药公司签订了产品供货合同，就连当时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经济较落后的小县灵壁县医药公司也在我的真诚所感动下，竟一次订购了五百箱一万瓶葡萄糖盐水。
首次单枪匹马西进苏皖北边区，终于旗开得胜签下了一大批销售合同，足足够我们小药厂生产一年多的时间了，我真的是好不高兴！外出近一个月，满载而归！家属们一个个上前问寒问暖，孙干亊高兴得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连连说：“辛苦了！辛苦了！”并多次在会上提出来要为我增加出差补贴。老部长在我们向部领导回报后说：“此次西出皖北，销路打开，功不可没，值得表扬！看来我们药厂还真是没有选错人。”家属的关心、领导的关爱、老首长的表扬与关怀，并没有让我陶醉，我并不认为这都是我个人本事和能耐。若说销路己初步打开，只是我一名负责供销业务的军人应尽的职责。同时，更值得我要感谢的是，部队的党组织和老首长给了我军旅岁月的人生道路，提供了这么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和锻炼的平台，才使我有幸多学得了知识，增长了才干。打开销路后的小药厂，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生产、质量、销路，运转一切正常，家属、职工、军人们一派欢欣！

我拍摄保存的师后勤部制药厂全体军人与军嫂们开工前的珍贵合影后排右一为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