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并区划重调回医院
抓巡诊惊遇俏佳人

为进一步增强团结，消除派性隔阂，按照省革委会主任李德生军长的指示，从稳定全省大好形势出发，遵照毛主席“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很多问题可以在学习班得到解决”的最新指示，安徽开全国之先河，举办全省万人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把各地、市、县群众组织的主要头头全部集中到省城，组织学习，开展“斗私批修”，消除历史隔阂、从思想上促进革命大联合。
在学习班开学一段时间之后，我才临时接到通知后续参加。作为一不是两大派群众组织的主要头头，二我虽系老人委派驻县联总办理文革经费报销的财政局工作人员，也早就在动乱前己全部交清了往来帐目并办清了费用凭证的结算手续，怎会抽到我去参加学习？来到省城学习班之后，方知一是原抽调群众组织的所有工作人员，如打字员南姐，医生小郑等都作为知情人又后续通知参加学习。更重要的还是为使学员敞开心菲交流思想，省革委领导临时决定掺沙子、搬石头，增选一批年轻、思想活跃的两派群众代表，进省万人学习班一同学习，以求缓冲矛盾，打开局面。我们第二批学员加上原两大派主要头头共三十几人，连同军代表县人武部汪科长、131支左部队王指导员和几名部队战士代表，近四十余人，按军队建制，编为二营八连，学员军人混合编为六个班，全部吃住在安徽医学院女生宿舍的小红楼。学习班经选举由学员代表陈天灿担任连长，支左军代表王登喜任指导员，人武部汪昌喜科长担任省、市联络员。学习班实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早上六点起床出操，上午集中学习，下午分班讨论，晚七时集体收听中央新闻联播后个人自学，写心得笔记，九时息灯睡觉。学习班分为三个阶段：一阶段理论学习。提高认识，端正态度；二阶段斗私批修，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三阶段总结提高。一开始，两派头头坐在一起沉默寡言，思想敞不开，谁也不愿先开口，不是怕戳中了对方的痛处，就是怕提前暴露了本派的秘密。学习班党支部有的放矢，适时地组织大家反复学习理解毛主席“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和“两派要互相少讲别人的缺点错误，别人的缺点错误让人家自己讲，各自多做自我批评，求大同，存小异。”重要指示，帮助大家卸掉包袱，轻装上阵。同时又挑选部分平时人缘关系比较好，文革中没有太大冲突的学员带头先讲。我作为年三十既被抓到梅城，后又在〈二· 七〉亊件中挨打的受害人，本着“各自多做自我批评”出发，在发言中真诚地谅解了对方战友的过激做法，得到了大家的好感和赞同，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一时间，大家都不计前嫌，抛弃以往的恩恩怨怨，各自从自己身上找缺点、查问题，主动检查自己，狠斗私心、诚恳地座在一起、化干戈为玉帛，畅所欲言，亲如兄弟。在此基础上党支部又抽出我们八名学员组成了大批判队向上级师、团首长和兄弟连队作专题汇报，又回县在人民大礼堂向全县群众公开进行专场批判回报。大批判队以其独特的形式跑步上台行礼后，在一段激情昂扬的群口词后，接着话锋一转，进入了松兹县两派群众当年同室操戈的话题……。一件件真实的历史亊例、一段段亲者痛仇者快的愚昧做法、一句句感人肺腑的自我忏悔检讨、一个个真情的握手拥抱。尤其是对方战友讲到大年三十晚劫持我到梅城的错误做法深表痛心并上前赔礼道歉时，我们都感动得相拥失声痛哭，使台上台下人们昔日积集的恩怨，一朝真诚化解，无不让久压内心的矛盾顿时荡然无存，兄弟姐妹包容恨晚！从此，双方战友倍加亲密，并成了至交好友。我们的专题批判汇报会和学员们前所未有的兄弟姐妹情深，极大地震撼了各级领导，受到了省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的全面推广。一时间，十二军安徽支左办学习班的经验，也得到了党中央和毛主席的肯定，传遍了全国。
时值六九年初夏，随着松兹县首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己落下帷幕。城镇居民“我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下放热潮和机关精兵简政、兴办五·七干校、干部下放劳动等也基本告一段落。紧接着全县一个区划机构调整、合并的热潮又扑面而至。
才刚刚学习结束回城的我，就接到县革委通知，重新安排我回卫生系统工作，到新近由佐坝、东风、韩文、城关等小公社撤并后的城关大公社医院报到，协助新调来的医院周主任做好大公社医院的机构合并、人员调整、医疗卫生防治区域重新划分等工作。
早在“文革”初期，因战备转移，原县城内的县医院、血防站的主要医护骨干和老城关医院的全部，己整体搬迁到深山里的陈汉沟红星战备医院落户，县城除医技力量薄弱的县医院外，新合并的城关大公社出现了在城暂无医疗网点的空白区域，所以县革委会决定将就近的东风公社医院改名为城关医院搬迁进城，担负起城关大公社的卫生防治任务。组织上考虑我个人的所学专长，为增强医院骨干力量，决定调我回医院工作。离开东风医院己整整六年了，我又峰回路转再回医院重干老本行，这也许是组织上照顾，更或许是命运对我再子承父业的宠爱，期望我将来能做一名真正的良医。只可惜六三年由医院精简下放，白白耽误了我六年的青春时光，人生的命运就是如此的不以个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新近成立的城关医院因短期内县城无合适房屋搬迁，所以仍在远离县城五华里的原东风公社老社址内。我到新近更名为城关医院报到的那天，还是当年我离开时一个个熟悉而又热情的老面孔，竟毕六年了，短暂的人生时光，大家虽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文革”动乱岁月的苍桑，使大家变得更加老持而拘谨。不同的是老院长已调走，新主任刚上任。医院面临着管辖范围的扩大，公社和乡村医务人员并入的大增，医疗防治任务的加重，领导和医护人员都深感肩上的担子不轻。
周主任是本乡本土金龙大队的人，自小从事农村金融工作，四十开外的年纪、清瘦的面孔、瘦长的身材、文静的个性、慢条斯理的言语，使人一见面就无不感到稳重、干练。中年改行从亊医院管理，按他自己的话说“是无牛捉到狗耕田”一个门外汉改行管医院，到真是为难他了。我真是打内心里佩服周主任他那种高度服从的亊业心和受命于危难之时的党性原则。老主任谦和大度、对组织上安排我的调入深表欢迎！他看着曾经在一块相处过的小青年，如今经过县直机关六年多的锻炼和摔打，在原有的年轻气盛上，更显露出大方、老持、沉稳、谦虚而感到无比的高兴！也更增强了他急需我来助他一臂之力，以迅速打开目前困难的局面的信心。周主任他把舵放权、让我们年轻人冲锋在前、老少配合默契，局面迅速打开。在经过多方调研并报请公社革委会批准后，院革委立即因地制宜作出了三条决定：一是稳定原有各小公社医院的领导成员不变、各负其责管好原辖区内的卫生防治工作。二是稳定现有医护人员。原韩文、佐坝、东风三地各公社划入的医护人员，暂时不作岗位变动，待城关医院新址迁好后，再根据工作需要统一进行调整。三是按各自职责范围，切实做好辖区内的卫生防治工作，确保不出现重大疫情和医疗责任亊故。鉴于老城关公社的河西、城西、马鞍、联盟四个大队及四个街道的卫生防疫工作出现暂时的管理空档，临时决定划归东风医院片区负责管理。接下来我在周主任的带领下，逐院、点分头召开医护人员会议，宣布院革委会三条决定，稳定职工思想、稳定领导班子，使新合并后的大公社医院各项工作逐步走上了正轨。局面初步稳定，紧接着就对河西、城西、联盟、马鞍四个大队的医疗防治工作做了重新布局安排。根据县革委决定将座落民主东街的老县医院门诊部让出给新成立的城关医院，县医院门诊部搬迁到城东的老师范学校，考虑到搬迁修理得花费的一定时间，暂决定医院院址在五里墩不动。〔后又临时搬迁到民西街道〕并将联盟大队划规金龙，由安医毕业分配来的朱医生包片巡诊，桥头大队由刘医生负责，五里大队由住点徐子仁老医生负责，牌楼、响堂由老张医生负责，弹山、弓箭由老高医生负责，六圩片区由住队陈老医生继续负责，实行划片包干巡诊。剩余的河西、城西、马鞍三个大队最偏远，我认为自己最年轻，所以自告奋勇要求去到最边远的西北片区，远离医院十几华里的三个大队包干巡诊。但又耽心自己弃医从政多年，医技荒废难担此任。但医院现有医务人员又确实难以调配，在大家的鼓励下，我抱着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办法，坚持边干边学，好在自幼随父学医，基础还在，虽离岗几年，但一般常见病的防治不在话下，于是欣然受命。人员的从新整合布局后，暂时缓解了城关公社农村缺医少药的燃眉之急，消除了农村医疗保障的空白环节。我勇挑重担、立危从难、包片巡诊，也因此有缘遇到了心中的佳丽，并终成姻缘，结为了终身的伴侣。
西北片河西、城西、马鞍三个大队成一字型排列在县城西边一O五国道沿线。南起湖北梅城县接壤的界子墩，北至龙山茶场的八里凉亭；东起县城的大西门，西至老韩文公社二郎河畔的马家坂；东西宽五华里，南北长二十华里。三个大队共二十几个生产队，三十多个自然村落，约三千多人口。河西大队沿河西山佛子岭、潘家湾、虞家岭大大小小的山岭延伸至二郎河流域的城西大河一线、是个田地少、人口稀的穷山村；马鞍大队是个山包连山包的丘陵地带，地多田少、离县城虽近，但田地干板贫瘠不出货，所以也不十分富余；只有城西大队，地处二郎河沿线的大西坂，人口稠密、水网纵横、土壤肥沃，是个有名的鱼米之乡。河西的刘书记、城西的王书记、马鞍的郭书记三人都是土改时的老革命，“文革”中虽靠边站多时，革委会成立后，又被群众推荐再次出山，执掌大印。
我主动请樱西北片包干巡诊，备好出诊药箱，带好公社介绍信首先到河西，城西、马鞍拜会了三个大队的书记，通报了公社医院的机构调整情况和包片防治的决策，然后逐队开展了正常的巡诊防治工作。第一站到河西大队与刘书记初次见面时，面对昔日找插队落户未应允女儿婚事的小侄，如今大公社医院的一个小头头兼年轻的医生，而显得有些尴尬。我根本没有在意，而是很大方地通报情况、安排工作，谈论家常，显得很是大度和得体。这也许是印证了古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一句谚语。家住城西大队王屋的王书记，是父亲蒙冤受屈被罚在城西王屋队当村医时住点的老房东，一见挚友的后代有所出息，很是高兴感慨。二话没说，立马陪着到各队跑了两天。马鞍大队的郭书记是一名幼小上过多年私塾的老先生，他不但精通天文地理，尤其是对易学造诣颇深。方圆十来里谁家婚丧喜庆无不请他查时择吉。因他弟弟郭保良曾经是我同台拜师学徒的同窗好友，而更显随便。三个大队首巡安排了一遍之后，就根据各地疫情、病情，有重点地逐队巡诊起来。
那是一个炎热夏季的清晨，我趁凉一早出了北城门，翻过郑家园坝，放眼四野一望无际，满目沉甸甸的稻穗随风摇曳、串挂篱架的黄瓜、丝瓜、西红柿飘香四溢。我迎着晨曦、踏着露珠，快步来到座落在洪屋的马鞍大队部、只因时间太早乃是将军把门，我就按原定计划向西北边纱帽山下的马鞍生产队奔去。刚进村口，一条混身黒白相间、颇通人性的卷毛小狗，飞快地迎上来摇头摆尾，把我迎到屋场西北角一幢三间小瓦平房屋里。这是我第三次出诊来到在六虹辅小教书的张老师家里。原来张老师家刘嫂子，两腿生疱一周，双脚又红又腫、疼痛难当，不能下地行走。我第一次巡诊时，见腫胀坚硬，不能切开引流。就想采用祖传秘方外敷蜜醋调制的《如意金黄散》消肿止痛；内服活血化瘀、破坚排毒的中药汤剂《仙方活命饮》来催脓排毒。初诊后的第二日复诊，我即按《如意金黄散》方剂“如意金黄敷阳毒、止痛消腫是良方，南陈苍柏姜黄草、白芷天花朴大黄”亲自抓药用蜂蜜老陈醋配制外敷药，上门为刘嫂子敷贴；并按《仙方活命饮》方剂歌诀“仙方法命饮平剂、疮毒痈疽居可医，未成即消腫痛去、己成脓化立生肌，穿山皂刺当归尾、草节金银赤芍宜，乳没天花防贝芷、陈皮好酒共煎之”的方剂开处药方，让其家人立即抓服三剂，一日三次用好酒冲服。五日后我再次如约上门复诊，使刘嫂子感激万分！我掀起刘嫂子裤脚，揭开敷药一看，只见外敷内服药效火候已到，痈疽象熟透的暗红软柿，盈盈欲破。我迅速取出手术包进行消毒，然后轻持手术刀片使暗劲一划，只见前绿后黒红色的脓液夺口而出。三处痈疽排脓、引流、清创、消毒、敷药，一气呵成。这是我重返医院后的第一次大胆地勇显身手，而且做得很是干净利落，心中别提有多么高兴！术后我收拾药箱要走，刘嫂子家人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留我吃中饭。碍着一家人面子盛情难却，我只得客随主便留下同张老师和张老伯在堂屋拉家常。天南西海北地拉着、拉着……，只见一个身材窃俏、丰满的姑娘轻盈地的走进大门。她那嫩白的皮肤，白里透红；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两排整齐的牙齿浩白无瑕；清秀的双眉、大大的眼睛、一双黒白分明的眸子波光闪烁；两根乌黑发亮马尾辩，梢端恰到好处地扎着两个黄色的蝴蝶结，整齐地晃动在前胸前。她上穿一件白底淡黄花格子的短袖衬衫，下穿黒色棉绸七分短褲，左肩斜挎着一只黄色的军用挎包，着是青春焕发、简朴秀气、靓丽动人。从她刚进大门的那一刻起。我被眼前貌若天仙的美女突如其来的降临，正惊得目瞪口呆时，只听张老师连忙介绍说：“这是小妹“桃英”，在州头轧花厂上班”，又连忙接着说：“这是高医生”。见有陌生人在坐、姑娘腼腆得一下子血泼似的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她不好意思地小声叫了一声“高医生”就连忙钻进里屋去了。我心神不定地左盼又望想等她再次露面，细睹芳容，可就是不见她人影。一直等到张老师热情地张罗着吃完饭时，再也未见她。我不得不心思重重地背起药箱离开张老师家，临走并殷勤地提出第二天再亲自上门为刘嫂子换药。回来后我终日茶饭不思，脑海里总是来回晃动着张老师小妹的影子，晚上躺在床上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靓影在眼前左右晃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桃英、桃英”，恨不得一时天亮，立马再去寻那梦中的“丽人”。我抚心自问，自打学医和工作以来，接触过的女孩子也有几个，但从来没有如此地思念和动心过，更不要说茶饭不思，还真是一见钟情上了。这种苦苦的单相思，搅得我心神不宁。天还未亮，我再也躺不住了，赶紧起床洗漱完毕，整理好药箱就早早出城下乡。六七里路程，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此时农村人们正趁早凉下地干活，尚未回来吃早饭，刘嫂子见我一大早就到了，连忙感动地说：“高医生您真早，真麻烦你了！”我言不由衷地说：“天气太热，怕伤口感染发炎，还是早一点来换药的好！”我慢慢地消毒、清创、换药，左一等、右一等，就是想快见到心中苦苦相思的“小妹”。可药也换了，茶也喝了，就是不见“小妹”的踪影。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得鼓起勇气大胆地问刘嫂子，怎不见你家小妹？刘嫂子说：“到她姐家去了，过天把才回来”。我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刘嫂子家门。第三天，我又如期来为刘嫂子换药，还是未见思念中的姑娘。第四天，我鬼使神差似的，一大早起来，又再次往马安队跑，迫切希望能早一刻见到心中的恋人。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一脚踏进张老师家门，一脑就撞上了渴望已久的小《丽人》，我顿时一下语塞，心里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话从何处说起。还是小妹大方，热情地喊一声高医生来了。我连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来给刘嫂子换药，她人呢？”“呵！谢谢您！高医生。她今天好多了，一早到园里摘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要不我这就喊她去。”小妹接着说。“不急、不急！我等她回来。”我心里暗喜，嘴上连忙高兴地回答说。小妹殷勤地端上茶水，并拿出一把扇子递上来说：“高医生，天太热，您扇扇凉”我激动不己，语无伦次地连说：“不忙、不热！您用、您用”紧张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地往外直冒。小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跟着说：“看你满头大汗的，还说不热”于是她把扇子塞了过来。我赶忙接过扇子，大把大把地摇了起来，嘴里连说：“好凉快、好凉快！”小妹又“咳咳咳”地连声笑了起来。我望着笑若桃花似的小妹，心里象灌满了蜜糖一样也跟着傻傻地笑了。接着，两个人在堂屋里无拘无束地交谈着……。情窦已开、坚冰初破，一对钟情人终于打开了爱的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