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黑石山月夜学骑车
桥头湾巴豆闹野鱼

在六十年代初期，县以下汽车很是难见，人们外出、进城、下乡，主要是靠步行。在那个年代，大家最羡慕的就是能有一部永久牌或飞鸽牌的自行车。当时，上面为便利医生下乡出诊，专门为东风公社卫生院配备了一辆永久牌51型自行车。因而，全院男女老少个个是爱不释手，人人都想一试学骑。为此，医院作出一条规定“自行车只准医生下乡急诊和因公外出拨药或联系工作用。看着别人经常骑车，我一直是心馋手痒。有时，早头夜晚车子一空下来，我也想偷偷赶出去骑回把过过瘾，无奈不会骑，更不敢请人教。
一个月明风轻的周末夜晚，机会来了，医院大多数人都回家或进城度周末去了。于是，等到很晚，我偷偷把自行车推出来，推到离医院约两华里的黒石山，这里是宿复公路县城和五里墩中段的一个小山坡，寬敞平坦的沙石公路上，有一顺势约45度的斜坡，我平日留心早就选中了这一自学骑车的好地方。晚上车辆行人稀少，正好放心自学。我扎好裤脚，高卷袖口，把自行车龙头对准顺势下坡的方向，人骑上去，就势用脚尖一撑，自行车顺着斜坡往下飞奔。一开始，我还能沉住气，坐稳身子，紧把好龙头，微带前刹，顺坡随车而下。心里觉得学车太容易了。后来车子速度越来越快，只听两耳风声呼呼作响，两旁树影朝后倾倒，心里一紧张，龙头左右晃动，生怕撞到路边树上，只得双手死命握紧车刹，连人带车猛地摔倒路边，两个膝盖和肘关节在沙石路面上擦的鲜血直淋。幸好只是车龙头撞歪了，车子并未摔坏。我扶正龙头，接着又上车再骑。后来再不上坡顶，只在坡中间往下撑。坡度小，冲击力少，速度不是飞快，龙头把握起来也就不很吃力了。渐渐地，顺势下坡龙头到好掌握，到了平地，脚踏速度跟不上，龙头还是左摇右晃难以把握。那时我在同龄人中，个头虽算很高，但双脚还是夠不着脚踩全轮，加之永久51型车为载重车，三角架更高，我只能踩半轮，因而，每次等车子刚要下完坡，我就借助冲击力赶紧踩半轮，便于掌握龙头，把握平衡。一夜下来，我除了不会上下车外，终于可以借助外力能骑稳车了。首战告捷，我尽管伤痕累累，但总算初步驾驭住了梦寐以求的铁马，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第二天上班，父亲发现我总是长衣短套不说，还行动不大自如，就问我什么原因。我赶忙撒谎说是起早练功不小心摔了一跤。
有了初胜的喜悦，我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是周末，从不回家，主动要求留院值班，其目的是为了偷偷练骑车。我先练从前面下，接着反复练右脚放前档上下提，而此熟练了从前上后，又再练从后面上下。常年练下来，我车技纯熟，不但能脱把飞骑，还能把脚伸进三角架里蹬骑。更使人难以置信的是，小小年纪，前后各带一人在农村乡间小路也不费吹灰之力。以后医院到县医药公司拨药提货，总是让我去带。一次，医院茅屋翻修，需要小毛竹夹草，时间紧张，一时匠人急着要用，我就骑车在县城北门口竹木市场。买了三十根两米多长的小毛竹，分两边绑在自行车三角架上。面太宽无法踩脚踏，平路上我用纯熟的卧里藏蹬的技术右脚从三角架洞中伸过去踩脚踏，上坡就推着走，下坡就顺势放飞车，终一口气从竹木市场将小毛竹背回了医院。
那是农历七月一个炎热的夜晚，大家在医院门前竹凉床上乘凉闲聊。陶会计说：“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今晚太热，鱼一定浮头，大家反正也睡不着，我们何必不去桥头湾堰里捉鱼去？”中药剂罗老说：“捉鱼太费累了，我们干脆搞点巴豆去闹鱼去”大家一拍即合，马上动手把巴豆碾粉，背起箩筐和水桶，拿着手电筒就出发。
桥头湾在县城通往万元墩的中间，是龙湖湖梢尾上的一个自然村。一条小河自东向西沿田间流过汇入龙湖。河上有座古老的青石拱桥，桥下河湖水交汇，形成了一片湾曲的河堰。因而得名桥头湾。
我们一行五人，趁着初七初八月半边的光亮，兴冲冲、急匆匆地向桥头湾赶去。来到桥头湾河堰边，己经是北斗星偏西，罗老内行，懂得配药比例，赶忙用桶装水搅拌巴豆粉，陶会计和我下到齐腰深的河堰里用水瓢撒药。虽然时值七月，炎热无比，但己过半夜子时，河水还是感觉微凉。我和陶会计两人下到水里，把上下游缺口用泥巴堵住，再从东向西沿堰坝撒药，半个小时就撒完了近两百多平米的河堰。于是，大家就在堰坝上边乘凉边聊天，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镰刀样湾月早已西斜，但水面仍不见动静。大家急不住了，陶会计说：“罗老，巴豆是否管用，要么失效了？”我也跟着说：“巴豆是否配的浓度低了？”父亲说：“别急、别急！巴豆性热，有大毒。能泻寒积、通关窍、行水、杀虫，保管能行！”罗老一边抽着黄烟棒，一边慢条斯理地出口成章地说道：“巴豆性格最为烈，偏与鱼虾不留情。时辰一到毒性发，满堰翻白喜刹人。”大家耐心地等着吧。
此时，露水渐大，东方微现鱼肚白。突然扑通一声，鱼跃水面。紧接着“扑通、扑通！”声响过不停。罗老这时还是象老和尚念经一样慢不经心地高诵“善哉、来哉，来哉、喜哉！”一刹时，只见水面上鱼头浮现，鱼肚泛白，满堰的大鱼、小鱼，统统昏昏沉沉，浮出水面。我和陶会计，还有留守值班好奇赶来的朱老大〔安医毕业分来的朱医生〕连忙扑到水里，左右开弓双手不停地捞鱼。带来的萝筐、水桶都装不下了，大家赶忙脱下自己的长裤来装。此刻，附近的老百姓也闻讯赶来捞鱼。父亲说：“有福同享，有鱼同尝，我们打道回府，留一点给大家分享吧。”于是大家分头挑着、背着满筐、满桶、满袋的草鱼、扁鱼、鮣鱼、鯉鱼、严胡子等高高兴兴地往家赶。我们虽然一夜未曾合眼、满身泥巴、鱼腥味，但精神十足，一路有说有笑，兴致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