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善良人好心遭恶报
穷苦娃喜录县初中

接踵而来的三年自然灾害，给贫穷落后的神州大地，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尽管中央和各级政府及时调整了政策，撤除了大食堂，允许社员种自留地，养殖家禽，并且放开了部份农产品市场。但一些受灾严重地区的群众，外出逃荒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
一九六〇年春末，一个青黄不接的下午，松兹城北门街方家屋堂厅里，来了一对面黄肌瘦来自淮北逃荒的中年夫妇。还带着一个言称五岁，却骨瘦如柴，尚不能下地走路的孩子。方家屋的老少们，都围着这素不相识的三人，无不怜惜地说长道短。热心的罗奶奶端来一碗凉茶给他们喝，麻利的友娣姨拿来一盘煮熟的山芋给他们吃。刚放学回来的我，立马从书包里掏出本班一位特要好的同学送的，连自己都舍不得吃、准备留给母亲吃的一个菜饼子来，给小弟弟吃。天渐渐黒了，好心的母亲就把他们母子三人留在家里住宿，特意烧了一锅纯白米饭，煮了两盘子萝卜、青菜，还格外把平日攒下的留给周末父亲回来吃的两个鸡蛋，在锅里蒸着给小孩吃。吃完饭，善良的母亲把他们安置在厨房后面的阁楼上睡觉，并把家里两床最好的、平日里不舍得盖、逢过大年时才拿出来摆摆样子的绸被子，翻出来给他们盖。第二天，母亲早早起来，轻脚轻手地烧好稀饭，还特别把自留地收的小麦粉，用韮菜拌着烤了几张韮菜粑饼，用热水坐在锅里留给客人们吃。母亲要去洗衣服了，临走时轻声对我说：“别吵醒人家客人，待会儿他们起来后，就盛给他们吃，粑饼是做给客人们吃的，你们弟兄几个就吃稀饭吧，下次再做给你们吃。”说后，善良的母亲挑着一担给别人洗的脏衣服，带上大门就走了。岂知，等到我们弟兄们起床洗漱完毕，左一等客人也没下楼，右一等客人还是没下楼。这时看看桌上的自鸣钟，再等上学就晚了。没得法，我只好一边喊一边爬上后阁楼一看，不好！人去楼空，唯一的两床好被子也不见了，就连母亲起早辛辛苦苦做的一盆子韮菜粑饼也席卷一空。我弟兄几人赶忙喊上方家屋的男女老少，东北六门四处寻找，不见踪影。
我深怪自己没有听见响动，看好门户，给家里带来如此大的损失。一整天，我害怕母亲责骂挨打，躲在学校不敢回家。等到傍晚，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偷偷溜进家里狼吞虎咽地扒着剩饭。这时，听见母亲回来了，我又赶忙打开后门，声东击西地又躲回到母亲房间里，爬到老式木雕床底下躺着。天渐渐晚了，母亲让弟弟们到处找，自己也四处喊，我就是不敢出来。父亲也因家中被偷从乡下赶回来了，父母打着电筒满街问人、找我，还是找不着。夜己经很深了，父、母亲躺在床上无不心痛地牵挂着我，嘴里唠唠叨叨过不停。起先，我躲在床底下还闷嘴偷笑，后来，实在太疲倦，就渐渐睡着了。夜深人静，因担心而睡不着觉的父母亲，听到床底下不时地发出的轻轻的呼吸声感到奇怪。父亲赶忙下床打电筒朝床底下一照，发现卷缩着熟睡的孩子，心里不由心疼万分，赶紧把蒙眬中的我喊出来扶到床上去睡。
初中升学考试开始了，由于我平时的刻苦努力，终于以优异成绩，被全县最好的、也是当时松兹唯一的一所完中录取。在小学同班同学里，能考起初中来的，也就真的为数不多。录取到心目中早已向往已久的学校，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松兹中学，座落在松兹城老厅广场的傍边，学校座北朝南，进大门是一寛阔的林荫大道，两旁梧桐树高大挺拔，沿大道的正面是一幢两层高的白色办公楼；楼后是一寛大的操场；操场的正面是一幢银灰色的三层主教学楼；〔高中部〕主楼的东边，是一连六排青砖灰瓦白缝勾墙的教室；〔初中部〕。主楼的西边是一个特别大的运动场；运动场后面是学校食堂及教工宿舍；主楼后面是能容纳近千人的大礼堂。我的教室就是在初中部第二排第一间的初一〔四〕班。
初一〔四〕班的同学，主要是来自山区陈汉、洲区复兴和城关公社的学生。开始，全班只有四十来人，后来，慢慢插班就逐步增加到五十余人。当时女生少男生多，男生大约要占全班百分之七十左右。班长是年龄最大的复兴公社的王明贵，后来又换为同是复兴公社的何松元。我依稀记得，班上的男同学有王玉书、蔡正江、卢炳海、罗贤安、熊新亭、余向东等，女同学有魏复莲、沈巧枝、陈建华、吴湘莲、罗祥英等，班主任是大高个子并兼教历史的孙道尤老师；教语文是黒里透红的王卓斌老师；数学老师是精干瘦小的王敬；教俄语的石老师最特别，他是一个象书呆子一样曾被打成过右派的老夫子。个头又黒又矮，平日里脏兮兮的从不修边幅，整天捧着一本俄语书“咿咿呀呀”地念个不停。同学们最喜欢上他的课，因为他从不点名，也不管纪律，同学们也最不受拘束。可尽管这样，还反到没有人缺课、迟到，而且大家最喜欢上俄语课。特别是俄语《好》字的卷舌发音—《哈拉尔绍》，更是使同学们学的兴趣十足，趣味盎然。因而，全班俄语成绩特好。至今，我都依稀记得一些，象《我们热爱共产党和毛主席》的发音。〔妹、留比们，干们巴而己呀，斯巴随结令毛。〕映象特深。
升人初中，使我从此进入了一个充满理想色彩的梦幻般天堂，这里留下的是天真烂漫的欢乐，学到的是启蒙人生的知识真谛。因而，苦难的童年也由此变得五光十色，无知的小鸟也将从这里开始起飞，满怀着幸福的遐想，沿着漫漫人生的希望之路去奋力求索！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