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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传记——漫漫人生

作者:高天


第十八回

父急症外出求救治
少年郎千里走单骑

那是六十年代初的第一个仲春,草长莺飞,风和日丽。本该象春天一样童心放飞的我,却由于父亲一时发生了急腹症,必须立即送外地手术救治。哥哥远在一百多里外的复兴教书,两个弟弟年幼尚需照顾,母亲实在无法脱身陪同前往。年少的我,又一次充当了一个大男子汉的角色,代母兄护送父亲到外地医院救治。时值小学升初中最后一学期的紧要关头,为尽孝道,我忍痛丢下功课,请假送父亲外出治病。
父亲幼小家境贫寒,祖父母早逝。加之常年练功,生活艰苦,落下了支气管哮喘、疝气、痔疮等许多毛病。反右派斗争时蒙冤关押,更是吃尽了不少苦头,所以疝气和混合痔经常反复发作。这次,因在偏远乡村救治病人奔波劳累过度而引起发炎,更是疼痛难忍。那时,小县城根本没有救护车,从县城到省城和地区,也才刚开通每日一班的长途汽车。公路更是简易狭窄的沙石路面,所谓客车也是解放牌卡车改装成的挂厢车。因而,车速最快也超不过四十码。当时,从松兹城到安庆简易公路虽两百来公里的路程,而摇摇晃晃,车速特慢,加上途中吃饭休息,总得要跑上近六个小时。到省城合肥更是早起、晚到,两头摸黑。为减轻父亲痛苦,占个最前面的好位子,我带上日用品及几件换洗衣服和母亲扶着父亲,早早就来到了大西门汽车站。好心的黄站长也是父亲的老病号,他专门给划了两张一、二号坐位,我让父亲斜躺在坐位上,自己则拿个小马儿坐在旁边扶着。 汽车从早上七点多出发,象蜗牛似的缓慢爬行着。出了大西门、过大西阪,走五里凉亭、八里凉亭,过龙山、走破凉亭、凉亭河、枫香驿、到太湖县;从小池、黄铺、到潜山县;过余井、源潭铺、马庙、育儿村到高河铺;再走茶树岭、月山、集贤关、十里铺开往安庆。一路上,汽车象摇船一样,颠颠簸簸,父亲常常痛得满头大汗,但从不发出一声哼叫,只是用两手使劲握着拳头。我除了给父亲适时服下一粒止痛片外,还不时地用自己的拇指轮流掐着父亲的合谷、足三里、人中等穴位,己减轻父亲的疼痛,防止发生休克。眼看着父亲痛苦不堪时,只急得嘴里不停地求叫师傅“师傅!求求你开快一点,再开快一点!救救我父亲的命吧!”
下午两点多,汽车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终于到了安庆长途汽车站。一下车,我们父子俩马上撘乘一辆黄包车往地区医院赶。好在地区医院离车站很近,就在皖江饭店斜对面。前不久我参加武术表演时来过一次,到也熟识。不到一刻钟我们到了医院,黄包车师傅一起帮着把父亲往急诊室送。经医生检查,初步确诊为急性小肠气穿孔,决定立即手术救治。医生说:“还是送治及时,否则引起腹腔炎就麻烦大了”。我一路小跑,以最快的速度交纳费用、办妥住院手续。当主治医生让病人家属在手术单上签字时,可怜我颤抖着拿笔的右手,饱含着满腔的热泪,眼望着痛苦万分的父亲,毅然歪歪斜斜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在父亲被推进手术室的一刹那,我这个性刚强的孩子,在这举目无亲、远离家乡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无能为力、听天由命的痛苦时刻;在这大人都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面前;真是欲哭无泪、心里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当着父亲的面我强忍着泪水,望着迅速关闭上的手术室大门,我滚烫的热泪就象决了堤的洪水,一个劲地往外倾泻。守着手术室的大门,我感觉不到饥渴、也不知道疲倦,一颗焦急万分的心,随着手术室门头上的时钟,滴滴嗒嗒、嘀嘀嗒嗒,万般煎熬的来回机械地走着……!这,就是人间说不尽的真爱!这,就是无法用美妙词句去表达的血脉真情!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朮室的大门,终于在我急不可待的期盼中打开了。看着手术车推了出来,我立马冲上前去拉着父亲的手,望着父亲苍白无力的面孔及疲惫且清醒的神态,压抑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手术做得非常成功,父亲血压、脉搏、心跳等各项指标都比较正常。等父亲送回病床,一切都安顿好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我这时,才感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于是,赶忙拿出母亲早就买好准备在路上吃的发饼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三天过去了,父亲一切都在恢复好转。为了不耽误太多的功课,父亲再三的催促我回家。我本不应留下父亲一人在举目无亲的异地他乡,但想到父亲是做医生的,熟悉自身病情。又通过管值医生的了解,目前,父亲病情稳定,炎症控制、伤口恢复很快,只等几天就能拆线出院。也为怕母亲担心,我帮父亲买足饭菜票,交足住院费用,再三拜托医生和同室病友代相关照后,我决定为节省一点钱,准备坐小轮从复兴水路返程。
三月的皖江,乍暖还寒。我一大早起来告别父亲,沿途买了两个馒头,就匆匆往江边小轮码头赶去。六点半钟,由安庆开往九江的小火轮准时离岸启航。小轮开足马力,乘风破浪,逆江而上。我双手扶着船弦栏杆,远眺黎明的晨曦,两岸春芽吐翠、江天一色,心情才若感舒畅!回顾几天来的行程,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酸甜苦辣”的人生坎坷。望着两岸渐远的葱绿田野和渺渺炊烟的村庄,我又为祖国大自然的辽阔、秀美,引发出无尽的遐想。我想到《朝辞白帝彩云间》的诗句,不觉兴趣盎然,偶感句从心发:
朝辞宜城返故乡,
别父乘舟逆江上。
满目春色收不尽,
心潮随波逐四方。
此时,我想得很远、很远,想到将来、想到长大以后干什么……。
小火轮离开安庆码头,沿途经过东至大渡口、望江华阳、江西马挡、彭泽,航行近七小时,到下午一点半钟左右,才到达松兹县复兴码头。我一个十二岁独自首出远门的少年,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复兴江岸,下得船来,四处打听从江边走了几华里才寻到复兴中学。满想这坐了一天的船,也舍不得买东西吃,这下到了哥哥这儿,一定可饱餐一顿,饱睡一觉了吧?岂知到门卫室一问,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原来哥哥带学生到江心洲农场劳动去了,要到天黑才能回来。没法子只好在哥哥房间里等到天黒,哥哥一回来,听说我从安庆回来了,特意在食堂买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盆鸡蛋汤,外打了一盆子米饭,我一气乎狼吞虎咽全部报销后。才把父亲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哥哥,弟兄俩说着、说着,我疲倦地扒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一觉醒来,正好学校有拖拉机去竹墩河拉煤,我就顺便撘车到竹墩再回家。我弟兄俩应母亲的要求,又到农场去捉了一只猪儿,用麻袋装好带回家。坐在康拜因拖拉机上,咚、咚、咚、咚,我一直颠到竹墩长河岸边时,己是接近中午太阳当顶了。我赶忙下得车来,挑起猪儿又去赶渡船。渡船系人工摆渡,也花了半把个小时才过了长河到了竹墩。这时,太阳己经偏西,我也无心去观赏美丽的松兹湖光山色,而是下船就沿大路往县城方向走。从竹墩到县城尚有四十多华里,那时根本没有县内公共汽车,我也是首次一个人外出走这么远的路。我丝毫不敢耽误。只是在路边找人家讨了一碗水喝,挑起猪儿吃着哥哥在食堂买的馒头边吃边急着赶路。
从竹墩到县城走小路要经过木梓树、千家岭、万元墩、桥头湾、雷公岭、东狱宫、小街口才进县城。我一头挑着猪儿,一头用绳子拴着个石头,虽然只有二三十斤重,但远路无轻担,又要赶路程,确实够我累的。为赶在天刹黒前过雷公岭,尽管再渴再累,可脚下一直就是不敢停步。因为,听人说雷公岭杂草丛生、荒凉无比,又经常枪毙过人,晚上很少有行人。我不停地换着肩膀挑,不停地用袖子擦汗。终于在天刹黒前赶到了雷公岭,我正左盼右顾地望着能否有人结伴同行。,刚好有了一批下乡送货的人回城。于是我赶忙追上去跟着一道走过雷公岭。这时离城还有三四华里路,天已经渐渐黑了,我的一双脚的确迈不动了,本想坐下来歇会儿,可一看看远处县城闪闪的灯光,麻袋里闷热哼哼的猪儿,只得紧咬牙关,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不停地走着。好不容易从小街口进得城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街沿石上坐下来小憇。此时饥饿交併,疲惫叠加,免不了感慨万分!算下来从早到晚已经整整十多个小时的奔波,再想想从松兹坐汽车送父亲到安庆,再从安庆坐小轮到复兴,又从复兴坐拖拉机到竹墩,过黄湖,最后步行挑猪儿近五十华里,沿途经两省〔安徽、江西〕八县〔松兹、太湖、潜山、怀宁、东至、望江、马挡、彭泽〕辗转千余华里,总算子代母劳,为父尽孝,平安挺过来了。现在父亲病无大碍,即将康复出院,应该让母亲早一刻放心。想到这里,我浑身力气倍增,挑起猪儿一路小跑向家中奔去,把父亲平安的喜讯去赶快告诉给那在担心和期盼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