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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的呼唤——(第二部)

作者:葛风


【第一回】

赴驻地 新兵船日夜兼程

搞夜练 好儿郎崭露头角

  满载新兵的小轮慢慢在向一个水码头靠拢,新兵们感觉船速在减慢,就纷纷伸长颈向外观望。

  “好啊!南京到了。”

  “不会这么快吧?”

  “怎么没看见南京大桥?”

  当江边一座高高的古塔出现在眼前时,芦生知道,这是安庆——那高高的古塔就是安庆标志性建筑——振风塔。

  “全体起立!按顺序下船,到码头上集合!”带兵的同志发出了命令。

  虽然是新兵,却秩序井然,立即起立排队准备下船。

  忽然,芦生发现余洪水人虽然起来了,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摇摇摆摆,一副支撑不住的虚弱样子!

  芦生赶紧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你怎么啦?晕船?”芦生问。

  “唉,一连熬了两个夜……”余洪水少气无力的说。

  “为什么要熬夜?像你这个样子,没等到部队,身体就要垮。”

  “我、想把……哦,我熬夜是、是值夜班,公社要我值……”余洪水支支吾吾说。

  原来,这余洪水想在出发前把佛首的事弄个水落石出,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几根金条!可一连熬了两个夜,还没见着金条的影子——这事白天不能干,加上锯条已用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圆骨囵囤的东西锯了一半。眼看打不开了,只得把那佛首简单埋在柴堆底下,匆匆上路。

  经过小孤山时那一阵激情讲演,余洪水是强打起精神,耗尽了气力。

  芦生小心翼翼扶着余洪水走过木跳板,连拖带拉上了码头。

  “这个新兵怎么啦?身体这么虚弱,是不是晕船了?”一位接兵部队四个兜的解放军同志站在队伍边,指着余洪水问。

  “是,他是晕船。”芦生代余洪水答应。

  “身体这么差!回头查查什么原因?真正不行,办退兵手续!”

  “哦,同志,他是因公值夜班,一连熬了两个通宵累的!”一听要退兵,芦生赶忙替余洪水讲情。

  “验上兵了,还值什么夜班?”

  “哦,我们公社住了接兵部队,大概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吧?是不是余洪水?”

  那余洪水赶紧连连点头。

  “哦,这还是一位好同志嘛!叫什么名字?”那位解放军问。

  “告、报告首长,我、我叫余洪水。”余洪水吃力地回答。

  “我不是首长。你们赶快到那边吃饭去吧!”

  到了吃饭的地方,芦生发现,这个空坦地已汇聚了一大片人,全部是清一色没戴帽徽领章的新兵。

  这是芦生他们这批新兵们在赴部队途中的第一餐中饭,是安庆一国营饭店的两位大嫂营业员挑来的。

  “伢儿们呐!这可是你们吃的最后一餐家乡饭了喂!你们可要吃饱了喂!”两为大嫂一边乘饭打汤,一边叮嘱。

  香喷的大米饭,油滋滋的海带汤,芦生吃了个饱。他看看余洪水,愁眉苦脸,大概只喝了点汤。他真希望余洪水能吃好,扛过这一关。亲不亲家乡人,好不好,家乡水嘛!

  “全体注意!把你们每个人的水壶全部灌满水,准备上船!”接兵部队的同志在大声命令着。

  芦生看到,接兵部队的同志每人都抱了一大箱饼干上船——这大概是以后要在船上吃的食品,芦生想。

  当芦生扶着余洪水踏上上小轮的跳板时,突然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江芦生!江芦生——”

  芦生寻声望去,在另一条小轮船弦边,一个新女兵正在向自己挥手!她就是江丽娜!他乡遇故人,那江丽娜显得格外兴奋。她手扶船弦的栏杆,一边不停地向芦生挥手,一边欢跳雀跃。芦生简单地向她做了一个手势,心想:这江丽娜难道是去自己一个部队?

  满载新兵的船队在灯火阑珊的芜湖没有靠岸,在灯光如虹的南京长江大桥边也没有靠岸,在高楼大厦的镇江还是没有靠岸。

  一路上,芦生服侍余洪水吃了接兵部队递过来的晕船药,自己坐在过道上,让余洪水在自己腾出的位子上好好睡了一觉,又不时给他喂水吃饼干,他的精神好多了。

  终于,满载新兵的小轮拐进了古运河,几经开闸放水,放水开闸后,新兵们脚踏实地上岸了——他(她)们已经在水上航行了两天三夜。

  是晚,芦生他们走在一条沙石公路上,两旁的白杨整整齐齐,高高耸立,在夜色中列队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年轻人。

  “芦生,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余洪水问。

  “大概是苏北吧?你不是学过中国地理,这里有运河啊。”

  “腊月还没有到,天气不冷,这里怎么打这么大的霜?”余洪水指着公路两旁的一望无边的平原说。

  “真的,这里怎么白茫茫的一片呢?”芦生也好生奇怪。

  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来真的到了苏北,那白茫茫的是苏北平原的盐碱地。

  在苏北一个小城边的营房里,新兵们开始训练了。

  俗话说,新兵怕号,老兵怕哨。一开始听见号声,新兵们就神情紧张,纷纷停下手里的事,跑出宿舍,看着老兵们无所适从。但,一听到哨声,反而无动于衷,待听到老兵班长催促,各种动作已慢了半拍。

  这天晚上熄灯号响过,睡在下铺的大个子班长悄悄附在芦生耳边悄悄告诉他,今晚可能要搞紧急集合,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芦生没敢脱衣服,连袜子都穿着躺在被窝里,瞪大眼睛等着。可到了下半夜,还是没有行动,他熬不住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哨声骤然响起。

  从睡梦中醒来,一个新兵躺在床上咕哝着:“这么晚了,谁还在打篮球?!”

  一个新兵坐起身,拉开电灯朝窗外观望:“不是吧?”

  “紧急集合!关掉灯!不许说话!全体打背包到操场集合!”是新兵连长在窗外压低嗓门的声音!

  只听大个子班长压低喉咙大声命令:“关掉灯!赶紧打背包!”

  黑暗中,芦生动作很快就把背包打好了,他又把芦花给的笛子带观音土插在背包旁,刚下铺出门,班长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黑夜里,连长带着队伍快速行进在运河堤坝上,穿梭在高高的白杨树林里。白茫茫的盐碱地被这支没有武器装备的队伍溅起一阵阵尘埃。

  运河在身边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不远处,一阵阵汽笛声在催促着船闸开闸放行……

  “向后传!不许掉队!”连长边跑边发布命令。

  “向后传!不许说话!”

  “坚持就是胜利!”

  …………

  在这些短促的命令声中,新兵连在营房外绕了一个大圈子,新兵们终于气喘吁吁回到了营房的操场。

  连长召集班排长们碰头后,作了简短的总结。大家松了一口气,回到铺上宽衣解带,都准备睡安稳觉了。

  不想三更时分,又一阵急促的哨声把新兵们从沉睡中惊醒!

  “有情况!全体打背包在门口集合!”黑暗中班长低声而又有威慑力的命令着。

  这下,宿舍里一片嘈杂声,根本没有思想准备的新兵们手忙脚乱老半天才出了宿舍门。芦生幸亏在家练习了几遍打背包,所以第一个站在了班长身边。

  又是在营房外兜圈子,不过,这个圈子兜得更大。等回到营房,天已大亮了。

  这次,这个新兵连可以说是接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讲评时连长从队伍里拉出芦生和余洪水。

  这下,整个队伍里一片轰然大笑!

  只见余洪水军帽不见了,被子散了,横搭在颈脖上,上面还加了一双用鞋带连在一起的黑色大头棉鞋,手里拖着背包带,腋下夹着枕头包!

  “你们大家看看!这像什么!?狼狈不堪,简直就是残兵败将嘛!同志们,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哪同志们!当然啰,你们是新兵,我或许要求太高。可是,同样是新兵,这位同志为什么能做到呢!大家看——”

  连长把芦生介绍到队列前面说:“他的一身行装就没有被拖松散,整整齐齐,利利索索,像一个训练有素的革命军人的样子嘛!呃——你这是什么?”连长忽然停止了说话,从芦生的背包上取下连在一起的笛子和小红袋说。

  “报告连长,这是笛子,这——”芦生不好意思说观音土的事。

  “这个小袋袋里面是什么?”连长催问得紧。

  “报告连长,这是家乡的一撮土!”芦生只得老实回答。

  “哦——我看看。”连长拉开袋口,仔细看了看里面观音土。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要带上这东西?”

  芦生一时语塞。

  “不要紧,你跟大家伙说说!”

  “连长,这是家乡的亲人要我时刻带在身边,意思是要我不要忘记可爱的家乡,不要忘记家乡的亲人!”

  “好!这是多么朴实的话呀!同志们!我们就是为了保卫家乡,保卫家乡的亲人们才来当兵的!这位同志——呃,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连长!我叫江芦生。”

  “江芦生同志和他的亲人的言行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来当兵,为什么来扛枪的!只有刻苦训练,我们才能成为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部队。只有这样,才能保卫我们可爱的家乡,保卫我们可爱的亲人,才能使我们的祖国和亲人们放心!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同志把这两样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没有留在宿舍,说明他的敌情观念强——从实战出发,这些东西没有留给敌人!这就让敌人摸不清搞不懂我们的底细,使他们永远没有可乘之机!……”

  芦生万万没有想到,芦花这个单纯的举动,给自己在部队留下了第一个好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