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新兵连走水道告别家乡
情人岛飘彩霞再现神女
芦生拼命地向小孤山跑,江婶在后面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催:“芦生,你、跑快些!芦花、今天要是出了事,我看、我看你这个剁头的怎么向她父母交待!”,
芦生心急火燎,脚底生风,刚跑进一天门,就碰见德圆正在快步下石阶。
“德、德圆,你、你看见芦花没有?”芦生气喘吁吁。
“我正为这事找你们呢!芦花怎么啦?她披头散发,眼睛红肿,径直向梳妆亭跑去。我叫苇香紧跟着她上去了!”德圆说。
芦生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梳妆亭上,苇香正在给芦花整理头发。那芦花穿戴整齐,围着昨天刚买的鲜红的维尼纶围巾,端坐在梳妆台前。
苇香好言相劝:“漂亮妹妹!你的好日子才开头呢,不要为一些小事呕气!气坏了身子,你叫芦生怎么放心去当兵?你妈妈含辛茹苦十七八年,不就是为了你和芦生。你看你,这么漂亮,世上找不出第二个!等芦生当兵回来,你就要做新娘了……”
一句话,说得芦花眼泪又哗哗往下淌:“好姐姐,妈妈要是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她不要我,不要我做她的媳妇!你给我作主吧,让芦生哥跟我结了婚才走!”
一句话,说得苇香前俯后仰地笑:“不得了!我妹妹等不急了!”
正说着,江婶跑上来,见芦花在跟苇香讲话,就双手撑着两个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芦花!我、我的好、好伢,你要是有、有个三长两短,你妈我、我今天就不想活啦!”说完,就跑过去,一把搂住芦花:“我的伢,你不明白妈妈的心事啊——”说着,江婶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起来。
“嗨,今天是个好日!芦生马上就要离家了,应该笑嘻嘻送他出发。一家人怎么了这是……”苇香用袖口把芦花和江婶眼泪擦干,“姑妈,我说你也是,怎么就不明白两个伢的心思?芦花自己的亲父母都作不了她的主,你在中间打什么搅?今天我来做媒,让芦花成为芦生板上钉钉的媳妇!”
一听‘板上钉钉’,芦花忽地破涕为笑,接着又痛哭起来:“姐姐,我没有你的命好,你已经板上钉钉了,可我,我心理不踏实……”
一听此话,苇香一愣,眼睛紧眨着,心里奇怪,这小芦花怎么也说起这种话?莫非昨晚门外的动静是她?
那边,芦生也用手捂着嘴,把头偏向一边偷笑。
“好了好了!都怪我一时糊涂。你们的事你们自己作主!我不该骂那些邋遢话!我打嘴……”江婶真的扔起巴掌打自己的嘴巴!
“妈,我的好妈妈!我明白您老人家的心意。您不要折磨自己啦!”芦花一把抱住江婶嚎啕大哭起来!
苇香和芦生也在旁边跟着淌眼泪,只有德圆在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家人。
江堤上锣鼓喧天,是大队的人在送芦生去接兵部队集中。
芦生身背背包,一身崭新的军装上戴着一朵大红花,芦花和江婶一边一个挽着芦生的胳膊。
人们喜气洋洋敲锣打鼓从四面八方一直把新兵送到孤山公社大院里。这里已经整整齐齐地坐了一大片都穿着国防绿年轻人,有好多是别个公社的。其中有一个军帽只盖住了大半个脑袋的人东张西望,见芦生来了,连忙起来打招呼——这个人就是余洪水。
“各位家属,你们现在都可以回去了!因为,我们新兵连出发的时间是保密的。说什么时间走就什么时间走,你们在这里等也是白等!”一位接兵部队的同志大声说。
家属人堆里议论纷纷——
“接兵部队是南京军区的,肯定是去南京。”
“没看见汽车,好像要坐小轮走。”
“那要经过小孤山呢!”
“顺水也要两日两夜。”
“伢儿们要吃苦啦。”
“当兵不吃苦还行!”
“保不定到了芜湖换车呢?”
…………
听了这些议论,芦花挤进新兵堆里,小声对芦生说:“哥,明天清早我在小孤山梳妆亭送你!我高举我的红围巾,你一定要在船弦上来——”
天刚刚蒙蒙亮,芦花和江婶就来到了小孤山梳妆亭。不一会儿,苇香和德圆也来了。他(她)们要让远离家乡的人知道,家乡的亲人时刻都在牵挂着他。
当晨曦初露,一道霞光照向小孤山顶的时候,一声汽笛“呜——”地划破寂静的晨空,一艘小轮在金光闪闪的江水中破浪而来。
“妈妈,来啦来啦!”芦花兴奋地解开颈上的红围巾拿在手上,站上栏杆,向那小轮不停地挥动着!
小轮上,新兵们纷纷站在船弦边,有人指着小孤山高兴地高谈阔论。从水上看小孤山,他们有些人还是第一次——这小孤山竟是那样高大挺拔,难怪她又称‘海门天柱’!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家乡美丽可爱的山——长江绝岛小孤山!在这里流传着一段美丽的传说——”
余洪水在神采飞扬地讲着小姑与彭郎的故事。
“……所以,长江绝岛又叫‘情人岛’!”
“哦,‘情人岛’!这故事太感动人啦!”新兵们有人在赞叹。
“纯粹小资产阶级情调,是封建迷信!”新兵们也有人反感。
“你们看——那梳妆亭上真有一位美丽的女神在向我们挥动着手里的一片彩霞呢!”忽然,有人惊异地指着小孤山说。
芦生知道,那是他的芦花!他急切地拨开人群挤向前,高高地举起一只手,不停地地向小孤山挥动着。他知道,再大的声音芦花也听不见,但一定能看见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他在默默地告别——
再见——可爱的家乡!
再见——敬爱的亲人!
再见——美丽的情人岛!
【孤岛的呼唤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