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展肖像 做广告无事生非
率战友 驱无赖英雄救美
月色如霜,江风习习,几声孤雁凄厉的叫声掠过小孤山头,传到江堤下田畈里江婶那新盖的瓦屋顶上。偌大的连三间的房子,现在显得是那么空旷清凉安静,好久,才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妈,什么叫啊?”是芦花起身靠在床头,睁着圆圆的眼珠没有一丝睡意。
“是失群的大雁。”江婶和衣靠在床的另一头。
“妈,它会撵上成群的大雁吗?”
“会的,它记得它南方的老家!”
“妈,它一个人能飞得动吗?”芦花哀切地问。
“是呀,现在就全靠它自己,再没有老雁在最前面为它挡风雨啦!”妈妈的声音也有些凄凉。
“也没有兄弟姐妹伴在它身边,它太可怜,太孤单……”不知怎的,芦花眼里闪动着泪花。她起身爬到床那头,偎在江婶怀里,“妈,我真想我哥哥……”
“我的好伢!我做妈的更想啊!我这几天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但是,男伢总不能在妈身边一辈子,他要走南闯北,要四海为家,奔自己的前程!”江婶抚摸着芦花的头说,“只是他为什么至今还不写个信回来呢?”
“说不定哥哥的信已到了路上,妈,你要放宽心,不要太掂念。我在你身边,会更加为您分担操劳的!”
“是啊,幸亏有你在我身边。只是苦了你了。你真是有福不晓得享啊,我的好伢!”
“妈,您以后在不要提这个事了,您的养育之恩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芦花紧抱着江婶说。
“芦花,你明天去把我们照的相片拿回来吧!”
“啊,我差点把这个事忘了呢!”
娘儿俩依偎着,久久不能入睡。
芦花吃过早饭,围上那红色维尼纶围巾正准备出门,江婶说:“芦花,要不要我陪你去,或者等你表姐过来了再跟她一起去?”
“妈,我又不是小孩,过江就到了,要人陪什么?”芦花说。
“你一个女伢,单身出门,我总是不太放心。不像以前有你哥哥……”一提到芦生,江婶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
“妈,你放心啊,我早去早回就是……”一扭头,芦花含着眼泪上路了。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芦花行形单影只,她不由得又想起跟哥哥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时光。要是往常,和哥哥相邀相伴,形影不离那该是多好啊!她有些后悔,不该那样迫切地让哥哥去当兵。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刚到轮渡码头,那渡轮就靠岸了。芦花急忙上去,只等开船。
过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刚才空空的坐舱基本上坐满,“呜——”一声汽笛响,渡轮就动了。
忽然,坐舱里响起了琴声和歌声——
“春季里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秀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
这首凄凉的歌,使芦花触景生情,又引起了她对哥哥的思念——现在和芦生哥真是天各一方啊!她恨不得飞过江去,把自己和芦生哥的相片立即拿到手,把芦生哥紧紧拥在怀里。
卖唱的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拉二胡的老头。没唱几句,那小女孩就捧着一个破茶缸,挨个向人讨钱:“给点吧,给点吧——”那小女孩的声音沙哑,可怜巴巴。芦花不由得从兜里掏出五分钱,塞进小女孩伸过来的茶缸。
渡轮终于靠岸了,芦花匆忙向照相馆奔去。
走到照相馆门口,只见那照相的老师傅正在玻璃橱窗里张贴什么,芦花走近一看,呃!那老师傅仔细张贴的不正是自己和芦生哥的的相片嘛?怎么这么大?放在这玻璃里干什么?
她走上前去,和气地说:“老伯伯,这张照片是我的,请你给我吧!”
那秃顶老头看了芦花半天说:“哦哦,这张不是给你的,你们的相片在里面。跟我来,我拿给你。”说着,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交到芦花手上。
“老伯伯,这张大的我也要。”芦花着橱窗里的大照片说。
“啊?不不!这大的相片不是给你的,这是我用来做展览的。”老师傅说。
“嗨,老伯伯你不要把我们展览,我们不需要展览!”
“不是你们需要不需要,我的意思是让它给我做做广告!”秃顶老头指着橱窗里的相片说。
“老伯伯,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拿我们的相片做生意呢?!天天放在这里展览,让人家指手画脚,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这相片是我的,是我放大的!”
“老伯伯,这上面是我们的像呃!你不能这样做!”
芦花就要去取下那相片,那老头偏不肯,两人争吵拉扯起来!
一下子,引来许多围观者!
四五个帽子歪歪戴,头发留得怪的小青年拨开人群,七嘴八舌阴阳怪气地说——
“霍!这小美人比相片上还漂亮呢!”
“小美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小美人,这么漂亮的照片能不能给我一张做个纪念哪!”
“也给我一张,我请你上馆去!”
“见财有份!也要给我一张哦!”
说着,就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直往芦花身上靠。
“呃!小伙子们,你们可不能欺负这个乡下女孩!”那秃顶老头上前阻拦,被那几个小无赖推了个仰面朝天,跌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好你个老色鬼!给我*边去!”
几个人继续围着芦花纠缠。可怜芦花东躲西藏,都摆脱不了他们,她只好把相片紧紧抱在怀里,无助地蹲在地上,低头痛哭着,任那些小无赖作贱!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抢去相片!
“嗨海嗨!小伙子们,这小姑娘我认识,是江对面小孤山下的人,穷人家的孩子,你们可不要欺负她!”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大声呵斥!
芦花睁开泪水朦胧的眼睛,看看那人——好像是帮邱鹏开机帆船的人。正想起身求助,不想这些无赖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还说:“穷人家的女伢能长得这么水灵,这么招人喜爱?!去你的吧!再多管闲事,小心敲断你的腿!”
“好!你们等着!”那开机帆船的就急忙跑开了。
正当芦花不得脱身时,邱鹏带领一群清一色穿国防绿戴红袖章大概都是他的战友匆匆赶到。他们一边跑,一边解下武装带围着那几个欺负芦花的小无赖一阵猛打猛抽!那几个小无赖不堪一击,抱头鼠窜,一刹那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芦花!你怎么一个人过江啦?让我看看,你没事吧?”邱鹏扶起惊魂未定的芦花,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邱、邱鹏哥——哥!你怎么、知道了?”这时候遇见邱鹏,芦花把他当成亲人,一阵心酸,眼泪汪汪泣不成声,把头抵在邱鹏胸前,一肚子委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这位航运公司的同志告诉我的。”邱鹏指着那位开机帆船的人说。
“谢谢您,要不是您……”芦花一边掉眼泪,一边向那人鞠了个躬。
“不怕!芦花,有我在彭泽县,那些小流氓就别想在这里欺负你!”邱鹏用手理着芦花一头乱发说,“到底怎么回事?”
芦花就把相片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走,找那个老狗日的去!”邱鹏说。
“算了,邱鹏哥,我得回去了!”
“那也得去把那相片取走啊!”
一行人又来到照相馆,邱鹏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橱窗里的大相片取下来,放到芦花怀里。又把那秃顶的老头拽出来,伸手说:“拿钱来!”
“拿什么钱?”那老头莫名其妙。
“广告费!侵权费!肖像费!你懂不懂老混蛋!”邱鹏几次举手要揍那老头,都被芦花拉住了。
“老师傅,你这真是烧香惹鬼,晒谷惹鸡!”芦花又好气又好笑。
邱鹏非要陪芦花上轮渡过江,说是要把她亲自交到芦生妈妈手里他才放心,说是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老同学。芦花拗不过,只得随他。
轮渡上,见芦花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邱鹏想让她开心一点,就让那两个卖唱的来一段。那小女孩刚开口唱“春季里来——”就被邱鹏止住:“谁叫你唱这个?!不许唱这个!唱‘手拿碟儿唱起来’——洪湖赤卫队的!”
“先生,我们还没有学会,唱得不好,你别见笑。”那拉二胡的老头说。
“唱吧唱吧!”邱鹏有些不耐烦。
那小女孩不太熟练地敲着小碟子,就开始唱——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
“这新歌真好听。”
“这小女伢唱得也好。”
“这同志也很会点歌。”
…………
船上一片赞许声。
邱鹏很高兴,给了那小女孩一毛钱。
芦花露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