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呼唤——（第一部）

作者：葛风

第六回

小队长 逼供讯假公营私
老和尚 装木讷兵来将挡

急急忙忙、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德圆象无头苍蝇，好不容易‘撞’到‘牛鬼蛇神’示众的地方，在那些牌子前一个个辩认，才找到已长了头发胡子的慧圆。他扑通一下跪在师父面前大声说：“师父！大事不好，小姑娘娘的佛首昨晚被人偷走啦！”
正晒得满头大汗的慧圆一听此话，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本来很虚弱的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瘫倒在地，只是口中不忘“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念个不停。
德圆一把抱住师父哭着说：“师父，德圆该死，没有看管好启秀寺，没有看管好佛像，德圆罪该万死！……”
慧圆坐在地上捶胸大哭：“造孽呀，菩萨娘娘，慧圆无能，慧圆罪过，慧圆罪过呀！”
那余洪水在树荫下，双手抱着椅靠，头枕在手臂上犯困，被那师徒一阵喧闹惊醒，不觉大怒：“是谁是谁？吵死闹丧啊！？” 他一骨碌站起身，上前提起木棍，就要往慧圆身上横扫过去，不料被德圆顺势一抓一带，那余洪水扑通摔了个嘴啃泥，木棍也飞得老远。
德圆曾在九华山跟武僧学过几天拳脚，见余洪水摔得不轻，“善哉，善哉！小施主没事吧？”正想上前搀扶，那余洪水却自己爬起来，满脸堆笑，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呃！小和尚，镇里不是叫你看护启秀寺的葡萄吗？你怎么——”趁德圆无备，狠狠就是一耳光，打得德圆眼冒金星。德圆不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拉开架势，正想还击，却被师父慧圆一把拉住，“德圆，不得放肆！”
“好你个小秃驴！丢掉正事不干，竟敢来这里无理取闹，看我不把你挂牌游街！”那余洪水一边说一边跑得远远的，“你别走！我这就去叫人来！”
慧圆一听此言，慌忙走过去，深深作揖说：“小徒无理，冒犯了队长，万望高抬贵手，让他回去看山。”
“看个屁！除了要看护好葡萄，其它全部是封建迷信的东西，迟早我派人去，一把火全烧掉！”
“山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是国家财产，有些古迹价值连城。望队长慎重，千万别造次。”
“刚才这小秃驴说那小姑的头叫人卸掉了，那东西也很值钱吗？”余洪水忽然来了兴趣，“不就是一坨青铜吗？能值几个钱？里面是不是真藏了值钱的东西？”
“唉——”一提此事，慧圆一脸悲愁，“容老纳以后慢慢向您告知吧。”
“别等以后，你现在就说！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怎样放进去？又怎样打开？”余洪水迫不及待，步步紧逼！
“那……”慧圆欲言又止，余洪水的态度引起了他的警觉，他赶紧把话题转开，“请队长放小徒回去，那山上的葡萄马上就要熟了，以前，每年都要摘好多送给镇政府过国庆节开招待会用。赶明儿叫小徒多摘些来，孝敬你们！”
“好，好！我又没说要抓他关他。那你可要把那佛首的事仔细跟我说说，那里面是不是藏了金、金条？怎样打开？”余洪水又满脸堆笑，回头望望四周，压低声音说“只要你把佛首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我马上也把你放回去，你看如何？”
“唔晤……好好，容老纳好生想想吧。这些天我已身心衰竭，头昏脑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唉哟……”
说到此，那慧圆好象就要昏厥，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什么也不说了。生姜还是老的辣，被老和尚这样一糊弄，余洪水就无可奈何了。
“好好好，那你以后再说不迟。”余洪水赶忙替慧圆取下木牌子，“从今天起，你就别挂牌子了，养好身体再说。”
余洪水忽然改变了态度，使慧圆在心里更加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作好充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给小姑娘娘的佛像镀金是启秀寺几代主侍和尚的心愿。慧圆的师父圆寂前，交给慧圆一把钩儿钯钥匙，说是用来打开青铜佛首的。那佛首是托人在江对面彭泽县佛教协会的人帮忙铸造的。
老主侍神秘地吩咐慧圆说，佛首里已藏进了两根金条，是用来小孤山进香求佛的人施舍的钱物变换的。老主侍郑重地告诉慧圆，再积攒一根金条，就可以为小姑娘娘镀金身了。
十几年来，慧圆为了实现师父的遗愿，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化了一根金条，偷偷放进了佛首里。正想为佛像镀金，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仅没给小姑娘娘金装，自己反被抓进了‘牛棚’。现在，连装金条的佛首都不见了，几代人的心血化为泡影，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是晚，躺在‘牛棚’大通铺的慧圆好生纳闷——佛首藏金之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把金条放进佛首，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偷着干的，没有向任何人，包括德圆在内显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怎么会有人打起了佛首的主意呢？如果是一般小偷是很难把那佛首弄下来的。纵使弄下来卖给废品收购站，那里面的金条也算是上交给国家了。怕就怕是贪财的坏人处心积虑偷了去，那就真是大事不好！
难道真是他？刚进‘牛棚 ’时，这个人就向他追问过这事，今天白天，他似乎追问得更加露骨了。这个人就是余洪水！而且，这个‘群众专政’的队长把注意力渐渐集中到那青铜佛首上了！
进‘牛棚 ’第一天，余洪水就要他单独交代问题。他把慧圆叫到一间办公室，脸色并不十分难看地说：“慧圆，你在小孤山呆了多少年了？”
“十年有余。”慧圆回答。
“年头不少嘛！这么多年，你们靠搞迷信骗取了不少钱财吧？据说，在山上，光菜油你们就有两大缸！？”
“嗯，这都是善男信女们大发慈悲施舍的。”
“那——其它钱物呢？”
“都、都……”问得突然，慧圆不知如何回答。
“都、都什么啦？都被你独吞了吧？！”余洪水正色道。
“阿弥陀佛，不敢不敢！都、都变卖了……”
“那，变卖的钱呢？你存银行啦？你寄回家啦？或者你藏在什么地方啦？！”
“对，是藏……哦，不！那钱都要花在小姑菩萨身上。”慧圆差点失口。
“那总得要藏一个地方吧？是在菩萨头上？身上？还是在肚子里？”
“啊——不不！不在那菩萨身上！”慧圆见余洪水紧逼不舍，干脆回答说，“都叫我们平时花掉了！我们有罪，罪该万死！”
“我看你又在耍花招！告诉你吧，现在是什么年代？全国都在扫除一切‘牛鬼蛇神’，你就是其中之一！你要是不老实坦白交代，就罪加一等。迟早，小孤山上的启秀寺、天柱阁、梳装亭什么的都要砸掉、扒平、烧光！到时侯，一切原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慧圆双手合十，再也不言声了。……
想到此，慧圆在大通铺上辗转反侧，更加睡不着了。他睁大眼睛，望着窗外冥冥的夜空，向上天祈祷——菩萨有灵，千万别让佛首落到坏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