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国之难大震三星殒
亿民悲劫难降松城
一九七六年,是传统的丙辰龙年。中华大地劫难频临,神州阴云笼罩,华夏悲声恸天。无情的天灾人祸朝着年轻的共和国、勤劳善良龙的传人凶猛袭来!波澜壮阔、惊天动地,史属罕见。
1月8日人民的好总理—周恩来〔78岁〕病逝,紧接着7月6日人民军队的创始人—朱德总司令〔90岁〕去世,9月9日党和军队的缔造者、人民的大救星—毛泽东主席〔83岁〕又去世。三星齐殒、举国悲声四起。再加上3月8日,东北吉林地区降落了一次世界罕见、中国迄今最大的陨石雨。7月28日凌晨3点42分54秒,河北唐山发生了7.8级强烈地震,导致24万2千多人死亡、16万4千多人受伤。8月16日、22日、23日,四川松潘、平武相继发生7.2级、6.7级、7.2级强烈地震。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天崩地裂、华夏遭损,举国皆惊!偏远的革命老区皖西南松兹城,更是劫难频降、哀嚎四起,悲痛万分!怎见得,有诗为证:
一月恶耗惊松城,痛哀总理山河动。
鞠躬尽瘁为师表,万世楷模传后人!
七月又失朱老总,奠花如雪舞长空。
宽宏大度谁能敌,八一举旗冠三军。
九月天崩地又裂,松城满目热泪涌。
人民痛哭好领袖,翻身不忘毛泽东!
国之大难三星殒,子民祭拜起长龙。
长天哀嚎化泪雨,松城悲咽忆深恩!
一代伟人驾鹤去,千秋大业万代红!
按照中国古式天人感应的说法,中国传统的丙辰龙年,属十二地支(生肖)之龙者,不管是年月日之地支,还是人之生肖。既本应该是最好的,又可能是最坏的。你有福就助你,无福就损你;该属你的就对你有利,不该属你的就对你有害。在1976年这一年,好的事、不好的事,人类社会的、自然界的,都很多、也很大,简直是风雨如磐、风雨如晦,大风大雨、大起大伏,波涛汹涌、地动山摇。
这一年随着三巨人的先后去世,又发生了4月5日,人民群众为悼念周恩来、拥护邓小平,在天安门广场掀起“四五”运动。9月9日毛泽东去世后,10月5日,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等中央领导人召开秘密会议,决定逮捕“四人帮”。10月6日,“四人帮”被逮捕并接受隔离审查,标志着“十年浩劫”终于完结,“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
10月21日,北京150万军民举行声势浩大的庆祝游行,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11月24日,党和国家领导人华国锋、叶剑英等人在毛主席纪念堂举行隆重的奠基仪式。
一代开国元勋三大伟人同年去世,这是共和国的巨大损失!亿万人民悲痛欲绝,整日沉浸在怀念、感恩、痛苦之中。共和国的好总理啊!您不为名利、鞠躬尽瘁、操劳终生为大众,死而后已留英名;人民军队的好司令啊!您胸怀坦荡、寛宏大度、戎马一生打江山,任劳任怨治三军;人民的救星毛主席啊!您追寻真理、拯救大众、开天辟地建中国,人民江山万代红。三星同殒国之大难,举国哀悼山河悲痛!我们大别山革命老区的人民,怎能忘,开天辟地的大救星!怎能忘,翻身解放的引路人!设在县委、县政府的公祭大堂里,整日哀乐连绵低绕,哀声深沉动人心魂。四里八乡自发前来悼念的群众,自早到晚臂挽黒纱、胸带白花、神色凝重,泪如泉涌。此时,他们只有一种共同的信念—就是感恩!就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国难当头,山河巨变,生灵涂炭。在远离京城、信息闭塞、偏远的松兹小县城,我们一个个普通小老百姓的家庭也同国人一样受其国运影响,劫难频频、祸不单行。正当一切有良知、有头脑的人们,一面在各自家中默默设立纪念台,给三位领袖的遗像挂上黒纱、摆上贡品,早晚悼念,寄托哀思。一面又暗暗担心多亊之秋,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之时。小县城却传来了将要发生连锁余震的消息。一时间,全城老百姓就象防洪水猛兽一样,整日里抢搭防震棚、安排人员守夜值班、男女老幼晚上露宿街头、旷野不敢进家门。一个个胆颤心惊地过着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真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亊、国亊、天下亊,亊亊操心!”
时值中伏,天气酷热无比,我因本身担负的工作需要从水利工地换班回到了机关,妻子龙年生下了大女儿产假刚满也己上班,但为了孩子每天不辞辛苦早晚两头跑。女儿才三个来月,因妻子缺少奶水,女儿只得丢给母亲带,整天靠吃米粉糊、喂稀饭过日子。为减少母亲负担,我也时常抽空回家喂饭帮上一把。几个月抽派水利工地,手头上耽误的工作,还得加班加点补上。一天到晚我就是上班、工作、管小孩、忙家务、防地震,搞得整天昏头转向,头脑发胀。一到晚上,我又要扶老携幼往搭在粮食局机关后院水泥晒场上的防震棚里去躲地震。天气闷热,上蒸下炕。低矮密闭的雨布防震棚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竹床或简易床,挤着局机关干部、职工,家属、小孩几十号人,真是出奇的闷热难当。大家实在难忍,只得又把床搬到露天下睡。但蚊虫叮咬、小孩哭闹,人声嘈杂,再加上个个提心吊胆地那能睡得着觉。我常常是扇着扇子、驱赶蚊子、哄着孩子,就不知不觉到了天亮。白天上班,同亊们一个个都是没劲打釆。这样折腾了个把礼拜,大家觉得实在没法睡,许多人都纷纷试探着移回家中,在房间里抬桌子,搭门板,架橙子躲在下面睡。心想,遇到地震时,再往外跑。父母也宁愿蹲家里压死,再也不愿去防震棚。为使老人,小孩能在炎热的夏日能安稳地睡上几个小时的觉。我也在家中用一张扎实的老式八仙桌上,架上块木门板,再在上面放上妻子出嫁时的两张大樟木箱,算是在房间里搭了个很小的简易防震棚。地上铺上竹蓆,晚上就让妻子和女儿在下面睡,我照睡在床上守护着。父母毫不在乎地照例睡他们的老木床,说是我们老人怕什么,地震来了顺条路,你们只管把孩子照看好就行了。岂知孩子因终日里颠簸搬移,高温酷暑侵袭,患了夏季热,老是发低烧不退。那时家里实在很穷,我们夫妻俩工资收入较低,一开始复员,我定行政23级,每月工资才43元,妻子29.5元。半年后,我调为行政22级,月工资47元,妻子33元,加起来也不足80元钱。加之结婚花了一些钱,接着小孩出世,衣服、鞋帽、摇床、坐轿等都要新添置,购代奶粉、米粉每月还要花上个几十元,所以经济很是困难,小孩怕热想买台电扇,还真是一下掏不出百把元钱来。每到炎热的夜晚,总是硬撑着靠摇扇子过日子,女儿实在热的难耐,我就不时地去井里打桶凉井水盛在脸盆内,放在小摇床下,为小孩纳凉降温。一个夏天,我四处为女儿看病求医生,中西药、土方子,百法设尽了就是不见效果。夜夜是熬更守夜,躲避地震,照顾小孩两件大亊。白天上班总是打不起精神,要打瞌睡。常常跟人说着话、写着字、办着亊,就耐不住手中笔掉了,眼睛合着,人伏在桌子上睡着了。那段时间,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防地震、孩子病、家务多、工作忙,又偏偏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妻子因月子未调养好,得了胆囊炎住院,每天到医院打吊针,吃中药。没办法,乱亊如麻,我真是水面上按葫芦,抓了东来,顾不了西;管了小孩,管不了大人。整天一会儿去医院为妻子找人查病、拿药;一会儿为孩子喂药,喂稀饭;一会儿办公室有人找,又急忙赶去应付。白天是医院、办公室、家庭,三点一线奔忙;晚上妻子、女儿都要照看,两头拉扯。真奈是马不停蹄,疲于奔命。我常常自怨我的命咋这样苦,遇到的困难怎这么多,上天待也我太不公平了。这就是我,而立之年的劳苦与艰辛;这就是我,一般常人难体会得到的人生酸甜苦辣的真实滋味。我没有怨天尤人,只有自个默默地一力承当,苦熬度日,咬牙做人。
人生自古坎坷多,苦尽甘来终有时。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车轮,是任何逆流都阻挡不住的,它始终是沿着自己的前进轨道向前推进和发展的。十月五日,一声春雷,云开日出。广播里终于传来了以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为首的老一辈革命家和中央领导人,顺应潮流、民心,一举粉碎了“四人帮”
举行声势浩大的庆祝游行!随着华国锋接任党中央主席,邓小平的再次复出,共和国又翻开了新的历史一页,国家经济建设又开始了新的纪元。压在亿万人民群众心里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国家政权稳定,人民经历天灾人祸转危为安。小县城也终于历经伟人去世、地动山摇、时代变革的危难恢复稳定;我个人也终于艰难地熬过了九月,天气转凉。妻子胆囊炎也基本治愈,只落得体质瘦弱如弱柳扶风。万幸的是女儿随着酷暑退尽,长时间低烧的夏季热也彻底好转。更可喜的是小县城子虚乌有的地震预言,也宣告解除。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平静与繁荣!真所谓是一切顺利,万亊大吉之际。却不知又一桩离奇古怪的灾难,又在我们小小粮食局的头上悄悄降临。
痛定思痛。灾后的中国,举国上下本应医治创伤,全力紧抓经济建设。迎头赶上西方国家的经济建设水平。但是,一个国家、一个政党、一种思想体系,要从根本上拨乱反正却谈何容易。那时,上层正在竭尽全力地纠风转向,狠抓经济,迈步前行。可我们远离京城的松兹县城,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粮食局。却时光倒逆,在一股自上而下的反击右倾翻案风思潮的引导下,又阴错阳差地掀起了大批“新生走资派”的歪风。一时间,粮食局重兵云集、壁垒森严,势凶猛。运动的矛头直指向原粮食局长xxx,冠以的罪名是“新生的走资派”。在时任地委副书记的亲自指挥下,抽调邻县一名县级干部带队,组成了一支十几人的庞大工作组,进驻粮食局,历时两个月,发动群众、上挂下联、深入揭发、口诛笔伐,开展了史超前例的批判“新生走资派”的政治运动。批资运动的再一轮兴起,使一大批刚从“文革”
灾难中尚未彻底清醒过来的群众,又莫名其妙地跟着上面,盲目地陷入了“走资派还在走、反击右倾翻案风必须持续”的泥潭。
运动釆取四集中〔集中时间、集中人员,集中思想、集中精力〕的办法,进行封闭式的学习、揭发、批判。工作组,为保障“四集中”的落实,机关除抽调三人成立一个专门的对外办公室,负责对外接待群众、处理日常工作外。其余全县粮食系统各区中心粮站的站长,各直属粮油加工厂的厂长、负责人,局机关全体人员计50多人都全部集中不准请假外出,日以继夜的学习、揭发、批判。我刚从部队分到粮食局不足一年,作为不是知情人和本身所担负的工作需要,被安排在对外办公室,负责全局日常工作的处理。每天,我们对外接待室的三个人守候在大门口的接待室里,认真处理着全县粮食系统的日常往来业务。人虽在接待室,可心却隔窗听声地注视着被深入发动起来的“积极分子”们:“义正辞严、义愤填膺、上挂下连、无限上纲”的揭发和批判,心里头虽越听越感不是滋味,但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任何个人对批资运动稍有反感或不满的表情流露,刹时间必然会招来大祸临头,随时可能被扣上一顶与党不能保持一致的落后分子帽子。轻则受到批评帮助,重则划为同流合污的阶级敌人,加以批判严惩。
运动学习、揭发阶段持续了一个多月。大家搜肠枯肚,最终所罗列的“罪名”大致可归纳为:xxx思想上不抓学习、不问政治、大力推行单纯业务化观点;政治上坚持走资本主义道路,极力推行老祖宗的右倾路线;工作上唯我独尊、办事霸道、听不得别人意见;组织上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搞独立王国;经济上侵吞公款、私建豪宅、收受贿赂;作风上专横跋扈、简单粗暴、军阀作风。进入揭批阶段后,天天马拉松式的揭批,大家实在深不下去了,就成天鸡毛蒜皮地东扯西拉、眉毛胡子一把抓地乱批一通。很难达到工作组的予期目的,使之极为不满!大为发火。为此,决定重新抽集精干力量,组织专门批判队伍,进行上纲上线的系统批判。
我刚从部队回来,既年轻,又是党员。是工作组首选的批判队成员之一。在领导找谈话后,我从对外办公室抽回来参加了六人批判队。开始让我整理、选写、批判演讲稿件。我托词刚分粮食局,情况不熟悉、水平有限推掉。此任务就落到了工作组的张xx和工业股的老金身上。几经反复修改的大批判稿,交上级领导审查后最终定稿。在排练中,按照工作组的授意,为过分地强调视听效果和吸引观众,又作了失得其反的艺术加工和词语修改。在县人民大礼堂的全县现场批判大会中,我们六人批判队,台上人人意气风发,个个群情激昂。乍听起来,批判紧凑、语言押韵,抑扬顿挫、气势如虹。但明白人细一分析,却内容空泛、高调阔论、罪名罗列一大堆,帽子下面少实情。不像是一场严肃的大批判,倒好像是一场群口词的舞台表演。这也确实是在演戏。我们四男两女的六人的批判队,纯粹是按照领导的意图和预定的批判稿件,通过舞台艺术加工编排的一台大批判节目。虽说在那种特定年代,很是时髦和深得某些上级领导的欣赏。但今天看来,到很是值得好笑。不能否认,那批判稿写的到真是独出心匠,让老张和老金的确苦费了一番心血。
实亊求是地说,罪名中的所谓的私建豪宅,实属公房私用。在今天看来其实就是在折除原老米厂的旧屋基上新盖的一幢假两层、实一层的木质楼板,青砖小瓦的砖混结构。明三暗五的三间正屋和一间侧屋厨房。院子实在狭小,正面是不足两米深的前院。西后侧是一个十几平米的三角形院子,院子里面盖有老式粪窖厕所和猪圈。建筑材料除主屋的楼柱、大梁、角子部分是新杉木外、侧屋厨房,厕所、猪圈和用砖全部是折除老米厂的旧材料。因地形受限,房屋正面尚无出路,要从后门一个不到一米二宽的小窄弄拐弯抹角地进出。回顾当时上层某些领导为什么对此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大做文章?只能说是在当时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大历史政治背景下,当亊人因自身的某些原因激怒了上层领导和对立面,引发了上下的不满,撞到了路线斗争的枪口上,做了那段扭曲历史的替罪羊。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也使我这刚从部队复员回乡还不到一年的粮食新兵,在这国难当头,痛失领袖之悲;大震劫难,万众惊恐之时;在这妻子患病住院、女儿发烧生病、工作繁忙、家庭困难重重、个人焦头烂额之际,也同其他粮食战线的同仁们一道,遭受了一次不应有劫难!真乃是令人难忘。此亊虽时过境迁,几经仓桑。曾经的当亊者,己渐淡忘。但这段不正常的历史劫难,将会留在我们松兹一代受到过伤害的粮食人心中,永远无法悄然抹去。在这场运动中,得到重用和突击提拔的人,日后内心可能稍有不安;而直接受害者,虽早已撤销处份、恢复正常,其内心的伤疤也将一辈子都难己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