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样板戏军营红潮涌
大汇演全师点雄兵

七十年代初，一股普及革命样板戏“学英雄、演英雄、做英雄”的红色浪潮，涌向了全国，也涌进了绿色军营。无论从广播、收音机或是电影里，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的许多精彩唱段如：《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我们是工农子弟兵》、《祖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等，都是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男女老少、个个学唱。一时间，部队也迅即掀起了学唱革命样板戏的热潮。在军旅岁月的征途上初尝到一点创作甜头的我，正准备继续努力学习、潜心写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时，突然又接到领导通知，让我协助宣传科分管文化宣传的安干亊和后勤部张再桥干亊，以卫生科宣传小分队为主体，着手组织师直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排演革命样板戏。要说是组织排演几个小节目，我尚可发挥个人一点小特长凑合着能干。要组织排戏、尤其是排演享有国粹之称的京剧样板戏，简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可排演革命样板戏是压倒一切的头等政治任务，部领导高度重视，提出要人，师直单位尽管抽。缺老师，到地方聘请。缺器材，做出计划立即购买。但任务是必须保证短时间内拿出几个象样的样板戏片段。组织安排的政治任务，没有任何价钱可讲，我立马行动。当时，师宣传科只有安干亊一名文化干亊，他不仅负责着全师的文化宣传工作，更要巡回各团对排演革命样板戏进行督查和指导。师直宣传队的组建工作基本上由张干亊抓。但张干亊也同样还担负着后勤部机关和所属连队的日常政治指导工作。所以两位领导由于工作忙，一般只召集一下会议，研究并出面协调各单位人员的抽调，剧目的确定，经费、排练场地的安排等一些大亊。具体到宣传队人员的物色选调；地方专业老师的聘请；样板戏片段的选择、内部角色的分工、排练的组织等，一些大量的亊务性工作都放手让我负责去做，这是领导对我的莫大信任。自抽调到政治部宣传科搞新闻报道工作以来，头尾也有年把时间，各位领导和前辈们都不分彼此，把我当作自家的孩子一样悉心教导，特别是安、张两位干亊更是象亲兄长一样，对我是高度信任，热心培养、放手锻炼。所以，我唯有尽职尽责地大胆去组织和排练，才对得起领导的信任与培养。
万亊开头难，兵马未动，骨干先行。首先，我以卫生科宣传小分队的海燕、金平、建平、克萍、贵芳等战友为主要骨干，然后从熟悉的老乡战友入手，先抽调出师直通讯连的唐旺才、葛文凤，修理所的宋华美、洪祖民、陶琼，侦察连的龚福友，等有文艺特长的战友为骨干，然后经他们介绍推荐，共选抽了二十四人组成了师直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并釆取走出去请进来的做法向泗阳县文化館求援，聘请了照相馆的黄相如师傅〔系泗阳县群艺团的骨干，擅长拉京胡〕；泗阳纱厂的冯美华师傅〔泗阳县群艺团主要演员，善演京剧老旦，曾担任过沙奶奶、李奶奶等重要角色〕；泗阳镇街道干部郑师傅〔泗阳县群艺团主要骨干，扮演《沙家浜》刁德一颇有造诣〕等三人为老师。结合部队现抽调的人员京剧基本素质差，唱腔、道白一窍不通的陌生状况，以及时间紧、要求严、任务重的现实，经综合分析，决定选排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第四场〔深山问苦〕、第七场〔发动群众〕和《沙家浜》〔智斗〕三个片段。在主要角色的分工上经过大家民主推荐和依据各人的特长确定《沙家浜》〔智斗〕一场由冯美华老师担任我地下党交通员阿庆嫂、郑师傅饰演日伪参谋长刁德一、战友老乡宋华美演日伪司令胡传魁。《智取威虎山》第四场〔深山问苦〕小常宝由卫生科女兵海燕扮演，常猎户〔常宝爹〕我自己扮演，侦察排长杨子荣由安干亊扮演。第七场〔发动群众〕少剣波由李学刚扮演，勇奇娘由建平扮演，解放军战士和群众演员等由其他战友担任。但很关键的一个角色李勇奇，不仅唱腔难度很高，而且感情表演丰富、起伏变化很大，很难把握。在现有的人员中，的确难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正准备请老郑师傅再度兼任或在各直属连队和地方再次物色时，这时部队正好来了一批锻炼的大学生，经过反复了解征询意见，虽然男女学生不少，但对饰演李勇奇这一角色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应战。正在我和两位领导急得一筹莫展之时，这时来了一名个头精瘦、神气怡然，因亊后续才赶到的学生班长李勇，他一听亊情的来由，马上非常默幽自信地说：“此亊非我莫属也！李勇—李勇奇，一字之差，由我担当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矣”李班长大话一出，大家如释千斤重负。哪知李班长对京剧也是从未沾过边，只是凭一份革命激情勇挑重担而已。后来他为演好此角色真是费尽心血，朝思苦练而成效卓著。
角色全部到位，紧锣密鼓的排练也随之于日以继夜的进行着。大家先看电影，再反复听录音，然后早上吊嗓子、上午背台词、练清唱，下午对台词、器乐配练或合练。正当大家劲头十足、初见成效之时，突然冯老师生病不能参加排练。这下我又傻了眼，赶紧向部领导回报。临阵换将奈兵家之大忌，为防万一，大家商量决定再增配B角。这时首长也发了话，要培养自己的人才，要扩大视野，到地方再物色年轻的人选。这样，我又受命到泗阳县最大的企业—泗阳绢纺厂上门物色选聘。当我来到厂部办公室，向厂领导说明军民同台合演革命样板戏的来意时。厂领导非常支持，二话没说马上通知有文艺特长的人员到办公室让部队选挑。也真是天降其缘，在面试过几位女青工之后，只见一位天生丽质，身材中等、丰满端庄、白净圆润的花季少女步态轻盈地走进办公室来。初视外形，我不由心中一动，这不就是一位活脱脱的阿庆嫂原型吗？我再让她试唱几段当时流行的京剧片段，更是音质圆润、寛宏深厚、口齿清晰，引人入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当即邀请她到部队参加军民同台排演革命样板戏，她高兴得既腼腆又大方地一口应允。她这一点头参加，也就从根本上改变了她以后的人生，成就了她参军的美梦，更充分显露了她的文艺才干与天分。日后竟一举成为我们七十五师样板戏《红灯记》剧组的台柱，她就是登台演出一炮走红苏北、震撼金陵、无锡，红遍全炮兵的李奶奶的扮演者—戴云。由于她的天生演出才能和特殊贡献，随即被部队破格特招入伍，后又选调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高就。
戴云的到来，阿庆嫂增配了B角，全队排除了后顾之忧，冯老师也尽心尽力地教、戴云更是聪慧、灵敏，认认真真地学，而且接受、提高很快。全队更是轻装上阵，积极投入到紧张的排练之中。
排练刚开始，乐队先行。京剧乐队要求严格，按传统的说法，打击乐既是演出的指挥又是舞台演员的主心骨，它的一板一眼与演员唱段的抑扬顿挫、舞台动作的一招一式，无不紧密相连、环环相扣。京剧打击乐有鼓板、大锣、铙钹、小锣四种，其鼓板又分云板、单皮鼓、堂鼓，通常由司鼓一人操作。在传统京剧中司鼓是乐队的司令。在现代京剧中，除传统的三大件京胡、京二胡、月琴以及三弦、锁呐、笛子等民族乐器外，为烘托气氛，另增了管弦乐，所以现代京剧样板戏又增设了专门的乐队指挥。京剧乐器的复杂性和特殊性，对刚入伍的一批新兵们来说，不要说操作，大家既未见过，也未听过。如此重担谁来挑？我首先想到了既精瘦且又特别精明好学的老乡战友旺才，此亊非他负责莫属。在地方郑、黄两位内行师傅的指导下，宣传队因人制宜、因陋就简确立了乐队的人选。首先请郑师傅担任首席司鼓并选派运输连一颇有河北邦子司鼓功底的战友跟班学习。京胡由黄师傅担任；京二胡由侦察连老乡战友龚福友担任，并兼拉二胡和小提琴；月琴由卫生科三弦高手贵芳战友担任，并兼吹笛子和锁呐。特务连老兵李学刚兼拉大提琴，我又兼拉低音中胡。管弦乐手部队和地方一时都难找现成人员，战友葛文凤他凭借其纯熟的手风琴演奏技巧，独出心裁靠键盘变音来代替管乐还真起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乐队开场锣鼓已打响，只见得：人人奋发背乐谱，个个争先练家伙。吹拉敲打学英雄，革命征途不停步。
乐队难中求进，演员更是拼力攻坚。《沙家浜》〔智斗〕一场戏，除饰演胡司令的华美战友系新手外，其余何庆嫂和刁德一两个角色均为地方己登过台的老手，在重新排练中，两老带一新轻车熟路无需费多大精力。可《智取威虎山》不一样，〔深山问苦〕和〔发动群众〕两场戏均为部队新手不说，而且两场戏中小常宝的《只盼着深山出太阳》、杨子荣的《管叫山河换新装》、少剑波的《我们是工农子弟兵》、李勇奇的《要扫平威虎山我一马当先》等几段唱腔难度很大、台词做功、感情变化都很难以把握。所以，我把全队排练的重点放在智取威虎山剧组，自己也一天到晚全身心地扑在上面，跟战友们一起对台词、学唱腔、练做功。几个饰演主角的战友更是废寝忘食刻苦学练。战友海燕饰演小常宝，不仅人物感情起伏变化太大不易把握，一段《只盼着深山出太阳》的唱腔更是难度很高。海燕嗓音基础不是太好，可她凭着一股儿闯劲，日夜拼力苦练，硬是把这段唱腔和做工学练得有板有眼、日见长进。我扮演常猎户，虽然通场没有唱段，只有对白和台词，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初次饰演深山老林中一个苦大仇深的中年猎户，不仅年龄反差很大，而且所有动作、眼神、表情都得去伴随着女扮男装的女儿—小常宝和侦察英雄杨子荣的唱段做功去进行感情交流，确实难以表达、永无止境。于无声处胜有声，为了这段台词和感情的丰富表达我不知练了无数遍不说，硬是经常对着镜子反复琢磨演练，寻找感觉。直到一句台词“八年啦，别提它啦！”感情真实，发自肺腑，自己和战友们都满意为止。要说既胜任角色又要攻克唱腔，难度最大的还要算饰演李勇奇的大学生李勇和扮演杨子荣的安干亊、扮演少剑波的李学刚等人。安干亊和李学刚两人只有一段唱腔且道白动作不复杂，经过刻苦钻研、反复排练，大家也基本满意。可就是由李勇饰演李勇奇的这个角色，大家怎么也觉着不到位，总感到李勇在排练感情上尚不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个深受土匪欺压、苦大仇深的深山农民，热切期盼翻身解放而又错把亲人当土匪发生误解的转变过程。特别是如何将那段“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怎知道今日里打土匪进深山，救穷人脱苦难，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亲人哪，我不该将亲人当仇敌羞愧难言……”感人肺腑的唱腔去声情并茂地演绎出来。困难再大也难不到学英雄、演英雄、做英雄的军民战友，我们共同帮助李勇认真分析剧情，琢磨唱词内涵、体验人物内心世界，终于帮李勇从思想上进入了剧情，使之在逐渐的排练和正式演出中感情表露得真实丰满，人物刻划得淋漓尽致，演唱韵味十足。军民齐心、其力断金，攻坚克难、举一反三，效果卓著。八·一建军节，军民同庆大会在师部大礼堂召开。师直普及革命样板戏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也正式向部队和地方各级领导、广大指战员及人民群众公开汇报演出。军地演员以英雄为榜样，协力同心、登台共演，不仅《智斗》一场戏表演得紧凑默契、有板有眼、京韵味足、险象环生、扣人心弦之外，《深山问苦》和《发动群众》两场戏更是感情细腻、演技精湛，情真意切受到了军地首长、广大指战员、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高度赞赏！
八·一建军节刚过，为全面普及和推广革命样板戏，七十五师在各团排演革命样板戏片段的基础上，举行了全师革命样板戏大汇演。来自淮阴、淮安、沐阳、宿迁各团和师直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各路英雄好汉，一时间云集泗阳，各显身手。汇演前后共进行了两天，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等剧目的主要片段几乎全部涵盖，军民同台 “学英雄、演英雄、做英雄”，你追我赶，蔚然成风。师长、政委及地方党政领导们无不被初生牛犊们敢闯国粹京剧禁地，不畏艰险、勇攀高峰、唱念做打、精益求精的精湛演技所折服。除大加赞赏外，又深感没演全剧大不满足，太不过瘾。师首长现场拍板，决定紧跟形势，因人制宜，再点雄兵。在全师汇演的基础上，随即又选挑精兵强将，组建全师样板戏宣传队，排演京剧《红灯记》全场，巳展显高炮七十五师战略预备队的威武雄风。
师首长决心一下，师、团分管政治宣传工作的领导立即行动。在全师范围内开始点兵选将。首先抽调六五八团宣传股长邰仲喜任师宣传队首任队长，六五九团政治处聂主任任指导员。随即在刚从《人民前线》报社调任七十五师宣传科长不久的楊宇霆科长的召集下邰队长、聂指导员“慧眼识英雄、巧点鸳鸯谱”从师直及各团参加汇演的人员中精挑细选，按《红灯记》剧本所需人才、角色，物色了首批《红灯记》剧组成员，组成了第一届全师宣传队。
他们是：
队长：邰仲喜
指导员：聂主任：
演员： 乐队：
李奶奶—戴云 〔泗阳绢纺厂聘请 〕 指 挥—高昌学
李玉和—乔林合 京 胡—鲍金禄
李铁梅—贺素霞〔宿迁县聘请〕 京二胡—洪一成
交通员—申戳角 月 琴—陈贵芳
磨刀人—李庆华 小提琴、小号—吴明来
鸠 山—卢建国 小提琴、二胡—龚福友
侯宪补—贺杏成 小 号—高宗琦
王连举—李保存 大提琴—李学刚
伍 长—宋华美 手琴风—葛文凤
惠 莲—侯海燕 笛 子—王凤新
惠莲娘—马晓妮 三 弦、低胡—沈正兴
喝粥人—徐志强 唢 呐—楊彦祥
游击队员—郭立新、倪伟荣、芦金国、 司 鼓—马润生
蔡振林、韩造林、史其军、赵怀俊、 大 锣—张敬忠
郑志成
群众—李金平、韩振海、李青海、 小 锣—韩春年
冯小栓、王振国 铙 钹—朱仁真
命令如山倒，全师汇演刚一结束，参演人员有的尚未回到连队，调令早己下达。三天后，全部人员都已按时到位，紧锣密鼓的排练也随之全面铺开。由于领导的看重，原本就在宣传科的我更是阵阵不脱穆桂英的首选人物。宣传队系临时机构，抽调人员的供给关系仍然在原单位，长时间的脱离原单位组织，不仅会影响原单位党组织的考察培养。同时，也还使许多战友失去了外出学习和深造的机会。我从新兵连一分到卫生科，就积极向组织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可一年来被抽调师宣传科搞新闻报道、又抽师直排演样板戏，东奔西跑近一年多时间没回过单位。虽然也抽时间向领导回报过思想，但入党的问题也一直未有消息，听说同年入伍的卫生科战友有的己作为培养对象准备发展，想到自己这一抽又不知到猴年马月，入党问题因此会受到影响，心里很不是滋味。虽不情愿，但还是服从命令立即报到参加了宣传队。科、队领导安排我既担任乐队指挥、乐队班长不说，还让我带上药箱，并负责全队的卫生保障工作。这无疑是组织上对我的高度信任和充分肯定。人生是曲折的、道路是坎坷的，做人要经得起组织上的考验，不能患得患失。一想到这里，我又信心百倍、劲头十足，轻装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