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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湾湖不会忘记!(之三)
原创: 伫立黄昏
——七十五师官兵围湖造田纪实
(泗湾湖农场平面图)
郑志程是一位“老泗湾湖”,参加了围湖造田的全过程,但他的情况有点儿特殊,他是个城市兵,还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因为这个原因,营教导员还专门找他谈过话。教导员曾把营里的几个城市兵召集到一块儿,对他们说:“你们在家里可能没吃过苦,也没干过重活儿。这次任务艰巨,对大家既是锻炼,也是考验。你们不要有压力,只要尽力了,哪怕用两只手把土捧到坝顶上,也是值得肯定的……”
郑志程没辜负教导员的嘱托,在会战中咬牙挺了过来,还当上了班长。
“城市兵”也是工农子弟兵,也来自老百姓,本来不该成为话题,但在那个年月,部队的城市兵还真成了话题
“城市兵“一词,含义有点儿微妙,是被高看,还是被轻视?不好说;被单独召集到一块儿开会,是关心,还是对他们不那么放心?好像也说不好。但到了泗湾湖,管你是骡子是马,管你生在何处又来自何方,统统放在一个炉里烤,不在浴火中重生,就可能被炼成渣儿。
泗湾湖会战从开打之日,就是硬碰硬的遭遇战!
首战就是挖河筑坝,也就是挖出河沟的土,再用这些土筑坝,河工完成了,坝工也跟着成了。听起来顺理成章,干起来却是双倍的承重,把两顿饭当一顿饭吃。尽管如此,围湖官兵只用三个月,就把两件事儿打包完成,这样的辉煌战果,不把人剥层皮,你信吗?
(泗湾湖的浴池)
原六五八团指挥连的王人谓,也是一位“老泗湾湖“, 他在回忆里写道:
“苏北的初冬白霜皑皑,低洼有水的地方已经结冰。湖滩上野菱角很多。我们只能破冰下水挖排水沟。那时没有水田袜,更没有高筒靴,有也没法穿,淤泥深达大腿根儿,拿一根芦苇杆子随便往下捅,不费力就能插进一米半深,我们赤脚呆在冰冷的水里,不仅要站稳,还要小心陷进去。好在泗湾湖芦苇多,我们把芦苇扎成梱儿,人站在芦苇把子上挖沟、排水;在寒冬腊月、无遮无挡的湖滩上,我们每天都是卷起裤腿儿,赤着双脚埋头苦干……”
“挖完排水沟,就是往大坝上挑土。一副担子装着四大块儿,少说也有150斤,几个来回还能坚持,可从早到晚地干,别说个头儿小、体质弱的,即便个子高、人壮实的,也受不了。”
“ 早上起来,道儿上没化冻,走起来还容易些,过了八、九点钟,道儿上开始解冻,脚底下就成了弹簧,鞋底下不仅沾满粘泥,还时不时打滑儿,稍一不慎就会摔倒,弄得满身是泥。”
“ 为了防摔,挑着担子上坝,人人脚上都绑着稻草,可这又增加了鞋的重量……想想看,肩上挑着150斤的担子,鞋子上又挂着黏泥,体力消耗有多大啊。虽然吃五顿饭,但收工的哨子还没吹响,肚子便开始“咕咕“叫,走路都一歪一歪的。返回驻地的路上,脑子里恍恍惚惚,两条腿几乎不听使唤;这一幕若是被家人看见,会是什么情景?不敢想啊……”
干活儿时还经常受伤,手上脚上不知啥时候就见血了。天冷,伤口恢复慢,一个来月都不能拿锹。我的左手小指头因为在泗湾湖留下了伤疤,至今也伸不直……“
“由于不服水土,又缺乏维生素,很多新兵下身溃疡,俗称“烂蛋皮”,走路困难,干活不便,还不好意思说。老兵有经验,让我们拿“雪花膏”往溃疡面上涂,让人哭笑不得……不少战友大腿内侧都磨破了,流着血水,说不出的难受……“
(泗湾湖老兵建成的排灌站,至今还在发挥作用)
每天劳作十几个小时,睡前还有一个小时的“天天读”,而且雷打不动。所谓“天天读“,就是每天读一个小时的毛主席语录。班长读的时候,不少战友因过度劳累打起了瞌睡,这在当时可是不得的事,可以上纲上线,甚至影响到政治生命。我们班长是安徽凤台的,参加过援越抗美,对我们非常好,从不批评打瞌睡的战友。,也不向上面汇报,我们因此非常感激,也特别尊敬他。”
谈起城市兵在泗湾湖的表现,王人谓也有详尽描述:“罗树强与刘怀颖是两个城市兵,一个来自上海,一个来自阜阳,而且年龄小,只有十六、七岁,在家里根本没见过泗湾湖这样的大场面,更别说参加劳动了。两个小兵都在我们班,无形中加重了其他人的劳动强度。我们每人每趟担4块土,给他们二人装2块儿,尽管如此,担子一上肩,俩人的肩腰立马就弯了,再加上道儿难走,他俩经常摔跤。见他们干得实在艰难,班长安排他俩去坝上平土,可这也不是容易活儿,一把沾满烂泥的铁锹足有十几斤重,握在他们手里实在吃力,但他俩咬着牙,拼命坚持着。俩人的身体本来就瘦小,干了没半个月,就瘦成了皮包骨,让人看了很心痛。好在老兵们非常关照这两位小兄弟,尽可能安排他们干轻活儿,但工地上哪有轻快活儿?”
“开班务会“斗私批修“,他俩还经常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而且态度诚恳。记得刘怀颍在一次班务会上说:“有时真的很累,只能借上厕所休息一下,尤其到了下午,干这事儿的次数就特别多,这都是我私心杂念太多造成的。”
“说真的,我还是很佩服他俩的,年龄那么小就离开父母离开家,离开了生活环境优越的城市,参加从来没有干过的体力活儿,可他俩天天坚持出工,累了不说累,病了不请假,想家的时候发会儿呆,醒过神来就像犯了错,赶紧去干活儿……泗湾湖真是有点狠,有点儿不通人情啊。”
其实,别说城市兵,就连师卫生科那群女兵,只要到了泗湾湖,也得放下大小姐身段,脱了鞋袜儿,赤足下水,跟男兵们一样,水里滚、泥里爬,不把身上抹成“泥猴儿”,就算不上经受住考验的真正革命战士,而且收工回营,也别指望有热水泡脚。
她们也许不知道,泗湾湖的男兵两三个星期才能洗上一回澡,一个营只有一池子水,一个排下去上来,那池子里的水就变成了稀粥;一个连进去再出来,洗澡水就成了糨糊,尽管如此,后面的连队也是争先恐后往池子里跳,虽然洗澡水已成糨糊状,但蹲在里面可以暖暖身子,驱驱寒气。仅凭这一点,泗湾湖就有点儿让人心寒。
(站在老兵中间的是泗湾湖人,他说,当年,他们家里就住过围湖老兵。)
前面我们经常提到围湖官兵每天要吃五顿饭,这是个什么概念?
在当时,围湖官兵的伙食费是三毛五,由于体能消耗巨大,各团小农场又给追加了一毛钱,让伙食费变成了四毛五。也就是说,每顿饭的开支,人均只有九分钱。九分钱啊,世界上哪个国家、哪支军队,享用得是如此低的伙食待遇?此话说给外国大鼻子们听,他们谁又能听懂?
吃着九分钱的伙食,泗湾湖军人干得却是最无价的劳作,套用鲁迅先生那句名言,“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一点儿都不过。
这里我要特别提及一位七十五师的老兵,他就是贺东久。
大诗人贺东久来自我们七十五师,并且也搭上了泗湾湖这艘船。那时候他在六六〇团政治处当书记,泗湾湖会战最吃紧的日子,贺东久白天在工地上一边劳动,一边留意着身边的好人好事。夜深人静时,他把自己关在冷呵呵的小屋子里,守着一支腊笔、一块刻字钢板、一台油墨印刷机,点灯熬夜,把搜集整理好的素材,撰写成鼓舞士气的文字语言。
第二天,当这些充满激情的诗句在工地上的高音喇叭里叫响,工地上一片沸腾……
用贺东久自己的话说:“战报鼓舞士气,战友干劲冲天!”
五十年过来了。回首当年的一幕一幕,围湖官兵虽然对泗湾湖存有这样那样的情结,但他们内心的那份底气,却始终坚挺,那就是:面对那片遥远的泥绰沼泽,他们没当孬种,是冲过来、挺过来的,没有一个身影,是爬着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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