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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却的记忆》之六：侦察英雄
一颗星
原创
2024-2-2321:43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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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原125师375团政治处干事 张榆林
1979年2月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东线战场，有一支年轻的侦察小分队——375团特务连侦察排。说他们年轻，是因为这支侦察小分队成立不足一个月就开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前线执行侦察任务, 战时荣立"集体三等功"。全排28人中有14人是入伍不满一年或未经过侦察兵专业训练的战士。但他们赤胆忠心，热血报国，不畏艰险，忘我战斗，涌现了像黄恒佳、马垂光、何京伦、邓建明、李烈云等一批侦察英雄！马垂光作为一名新战士，他和他的战友们，不怕牺牲，机智勇敢，骁勇善战，出色地完成了战前侦察、捕获越俘、纵深穿插等侦察作战任务。
一、战前侦察 机智勇敢 一马当先
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中越边境风云变幻，越南黎笋集团穷兵黩武，其武装人员不时侵入我广西云南境内骚扰和挑衅。1979年1月上旬，驻地人民政府反映：近一段时期，越南武装人员经常窜入我龙州县科甲境内骚扰；在29号界碑附近马鞍山南侧山坡挖筑工事；在民间山道、隘口埋设地雷，造成我边民几十万亩耕地被迫停止耕作。为弄清越方武装人员越境骚扰、埋设地雷和挖筑工事的企图等有关情况，根据师团临战侦察部署，我375团决心由侦察排担负潜伏抓俘敌人的侦察任务。
1979年1月15日，由我团司令部作战股副股长黄恒佳、侦察参谋何修锦、特务连侦察排副班长马垂光、邓建民、卫生员张家碑以及驻地武装干事和基干民兵等7人组成侦察捕俘小分队，实施潜伏抓俘行动。侦察小分队分为抓俘组、火力组和打援组。抓俘组由黄恒佳、驻地武装干事组成，于夜晚潜伏在马鞍山南侧山坡，负责侦察抓俘；火力组由何修锦、马垂光组成，随抓俘组行动，负责火力掩护；打援组由邓建民、基干民兵组成，潜伏在马鞍山北侧山腰，负责阻击打援。
马鞍山坐落在中越边界29号界碑南侧，与科甲隔河相望，是一座海拔300多米高的土石结构山头。山坡杂草灌木丛生，在通往山顶的坡地上，有一条宽约20公分的防火道，沿着防火道向上山顶处是一块块石头砌成一圈的古炮台，石头旁长有灌木和野生柞树。早上6时许，1名越南武装人员哼着小调、晃头晃脑往山坡上走来，我潜伏组正准备抓俘时，越南武装人员抬眼看见我潜伏人员，撒腿就往山顶石头方向逃窜。黄恒佳当机立断地喊道：“抓住他！”并迅速从坡地上跃起追捕，边追边向逃窜之敌开枪；火力组迅即组织火力掩护。这时，从大石头后面突然闪出两名越军，朝追捕中的黄恒佳背后就射，一颗子弹射中黄恒佳的臀部并贯穿腹部，肠子被打出二十来公分，黄恒佳当场牺牲，在我火力组的火力压制下，两名越军只是撸走黄恒佳战友的手表和手枪，仓皇逃向山后。
担负打援组的邓建明和民兵听到枪响后，迅速从掩蔽处冲向山顶。9时30分左右，小股越军组织反扑，并用步兵炮火封锁山路，马垂光和邓建明负责火力断后，掩护战友们往回撤。突然，越军射来的两颗“跳弹”打中邓建明的左手第三关节和食指，马垂光迅速帮其包扎伤口，并将邓建民的冲**锋**腔背在自己的肩上。在掩护战友们回撤的战斗中，马垂光不顾个人安危，不怕牺牲，英勇果敢，手握冲**锋**腔，面向越军，边打边撤，用火力死死压制住反扑的越军，掩护战友们安全回撤。在后撤中，其肩背的冲**锋**腔带被石壁上的柞树枝挂住，取枪时，头部不小心被冲**锋**腔枪托砸中，鲜血直流，他作简单包扎后，继续掩护战友们回撤。回撤途中，邓建民因流血过多晕倒不省人事。时值黄昏，马垂光强忍着头部伤口痛疼，背着邓建民摸黑回撤，傍晚时分才回撤到科甲巩固村口。
回撤时，因越军火力凶猛，黄恒佳烈士遗体未能抬回来。当日夜晚，侦察排长孟庆玉执行任务回来，随即带领一个班摸上马鞍山找寻黄恒佳烈士的遗体，但没有找到，只得返回。怎么也不能让战友的遗体落入敌人手中，当晚十二以后，孟庆玉排长又亲自带领3名班长再次摸上马鞍山寻找，马垂光和一位民兵主动请战带路。摸到山顶，环顾四周，漆黑一片，隐隐约约看见山顶石头下面约5、60米处有一处小白点，孟排长迅速判断小白点处肯定是黄恒佳遗体所在位置（侦察员夜间执行任务时，左臂系有白色布条）。孟排长从石头上跳下，顺着白点摸过去，触碰到了黄恒佳战友冰凉的手。他们连拖带拽将黄恒佳战友的遗体推上山顶，又下到另一侧，于凌晨3点左右摸黑将其抬了回来。
后经审俘才得知，大石头后面设有越军观察哨，并躲藏有越军一个班的兵力，这些敌情，事先我方并没有侦察掌握清楚，所以遭遇到了意外伏击和牺牲。
二、纵深穿插 不畏艰险 不怕牺牲
125师前指决定：我375团特务连的侦察排配属师侦察连组成“穿插小分队”，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的前一天，秘密穿插至越南复和县北侧323高地，担负“断敌退路、阻敌增援，配合师主力歼灭复和、班占地区之敌”的纵深穿插作战任务。
侦察排全体官兵受领任务后，于1979年2月16日上午在广西龙州水口集结，编为“穿插小分队”四排。自2月16日下午15时30分从龙州水口出发，2月17日凌晨1时越过488高地南侧边界，到2月21日傍晚返回广西龙州水口驻地归建，他们与“穿插小分队”的战友们一道，不畏艰险，不怕牺牲，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攀越石山陡壁，淌涉溪水河流，徒步奔袭几十公里，翻越数十座山头，足迹遍及那立、括木、复和、谷单、那潭、班陵、着迷等地。虽因战况发生变化，“断敌退路、阻敌增援”的作战任务未予实施，但6天的纵深穿插作战，惊心动魄！经历了通信中断、孤军奋战，越军偷袭、短兵相接，雷区遇险、连长负伤，敌后受困、背水一战，体能消耗、队员掉队，粮草殆尽、渡江突围等险境！先后遭遇越军、越南民军和公安武装人员4次，参加战斗4次，毙敌12人，伤敌3人，捕敌1人；缴获班用机枪1挺，冲**锋**腔4支、半自动步枪3支、七九式步枪1支、子弹450发。6名战士牺牲，4名干部战士负伤，23人立功。
具体穿插战斗过程如下：
2月18日8时，“穿插小分队”遭遇向552高地运动的10余名越南公安兵及一批不明身份的越南人，四排（即我375团侦察排）战士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先敌开火，毙敌6人。19时20分，10余名越军隐蔽向323高地西南侧无名高地运动，企图偷袭“穿插小分队”露营营地，孟庆玉排长迅即命令全排做好战斗准备。当越军进至距我40米时，警戒组长和新战士何京伦突然跃动端起冲**锋**腔向敌一个点射，击伤越军3名，敌人慌忙还击并向东逃窜。战斗中，战士李烈云负伤，何京伦光荣牺牲。孟排长组织就地掩埋烈士遗体、在地图标记后，率全排返回西南侧无名高地。
2月20日凌晨，五班战士李毕强、75年老兵张XX因数日大跨度纵深穿插，加之食不果腹，体力不支，穿插行进中不小心掉队，两人处于孤立无助之际，作为副班长的马垂光以高度的责任心原路返回寻找掉队战友，一路仿效“蟋蟀”鸣叫声以作暗号联系，终于找到他们，并安全带回队伍！
2月20日14时，担任后卫任务的3排长彭云祥带领13名掉队战士沿169号公路向复和方向前进。16时58分，有战士发现着迷西侧150米处无名高地有人影晃动，3排长迅即命令抢占着迷东南侧无名高地，自己和7班长及1名战士留在原地观察。五班副班长马垂光奋勇当先，带领其他战士冲上着迷东南侧高地。突然一发子弹击中三排长的右后肩，7班长迅速包扎好排长伤口；五班副班长马垂光听见枪声，迅速组织火力压制，掩护三排长三人向东南侧高地运动。2月21日，他们在搜索前进中，随着阵阵江风拂过，隐隐约约听见平江北岸有讲普通话的声音，3排长随即命令查明情况。这时，五班副班长马垂光不顾个人安危，主动请战渡江对岸侦察和寻找友邻部队。由于他们几天的纵深穿插作战，体能消耗大，能量补充不足，随身背负的武器弹药较重，加之江水湍急寒冷，马垂光带领新战士李荣威下水武装渡江刚游出几米，他俩就被湍急江水吞没了年轻的生命。九班长曾发成带领新战士汪小军再次渡江，也身力不支不幸溺水牺牲，战士汪小军奋力游向北岸，终于与友邻部队取得联系，在友邻部队的帮助下，他们顺利渡过平江，返回我方水口关阵地。
侦察兵的干粮压缩饼干
三、老红军的后代
马垂光烈士是老红军的后代。其父亲马林仲是江西萍乡铜鼓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参加革命，1934年10跟随红一军团长征，战斗足迹遍及湘、赣、赣、鄂、闽、浙、皖、粤、桂、川、黔、滇、陕、甘、宁、晋等15省区，南征北战，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了赫赫战功。全国解放后，曾任湖南省林业职工医院院长。1958年，年近六旬的马林仲老来得子，马垂光一出生，老父亲喜出望外地给他取了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名字——马卫征，寄托了这位饱经风霜的革命老人深切期望：“传承红色血脉，保卫长征果实”！马垂光是马家的独苗，60年代初，老父亲依循家乡习俗和马家族谱排序, 按“垂”字辈，将马卫征更名为马垂光。马垂光从小在慈父的言传身教和谆谆教诲下成长，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挖野菜、啃树皮”的故事耳熟能详，“吃苦耐劳，勇往直前”的红军长征精神在他幼小的心灵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从小爱武习武，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解放军打仗”的游戏，最喜爱的道具就是老父亲送给他的亲手用木头雕刻制作的那把步枪！立志“长大后要当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为祖国站岗放哨，保卫长征胜利果实！”
1976年7月，马垂光从长沙市五中（现为雅礼中学）高中毕业。8月份，他和四姐马秀玲积极响应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号召，毅然决然离开城市，上山下乡到长沙县唐田公社“插队落户"，住进农民家里，开始了追逐梦想的“知青”岁月。他撸起袖子，扛上锄头，与农民打成一片，参加农业生产劳动。
近两年时光的“知青”生涯摔打磨砺，淬炼出了一位阳光帅气、积极向上的热血青年！他体格健朗，英姿飒爽；他吃苦耐劳，重活脏活抢着干，没有半点娇娇习气；他脸庞俊俏，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鼻梁高耸挺拔，红润的嘴角微带着笑容，是十里八乡人见人爱的好伢子、好知青！
老红军马林仲
1978年3月，部队来公社征兵，大队和公社武装部极力推荐他，部队招兵干部也一眼看中马垂光，办完体检政审手续，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马垂光一踏进军营，新兵集训尚未结束，并被团直警通连相中选送参加师组织的侦察专业集训。在训练中，他不怕苦，不怕累，摸爬滾打，苦练本领。其良好的军事素养，过硬的侦察技能，矫健的体格体能，备受连排长的信任和器重，入伍不到一年并提任为侦察排五班副班长。
我和马垂光是同一个连队朝夕相处的战友, 他天资聪颖, 能歌善武, 最擅长的是侦察兵擒抓格斗, 最爱唱的是那首东北民歌《乌苏里船歌》。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前夕，根据军委命令，我团扩编为甲种团，我们警通连一分为二组建通信连、特务连。马垂光随侦察专业去了特务连；我和其他几位长沙战友随通信专业到了通信连。马垂光作为侦察兵, 是一位胸怀大志, 立志报效祖国的热血军人, 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临战前的一天傍晚, 他来到通信连总机班对长沙战友冯京生说: "我们要去执行纵深穿插作战任务, 恐怕回不来了, 你把这块秀玲姐给我的梅花手表和我穿军装的照片底片交给我姐"！ 随后, 他来到我们两瓦班住处前面与我们话别。那天雨后转阴，简易公路满是泥泞，马垂光身着侦察兵训练服，双腿裤脚挽起，露出一圈玫瑰红运动裤裤角，只见他一只脚搭在路旁的石头上，一边弯下腰用匕首使劲刮着防刺鞋上的泥巴，一边说道: “要去执行任务啦，来向战友们道个别”。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我们战友间的生死永别！
生前穿作训服的马垂光
马垂光牺牲后的2月22日，在师后勤指挥所负责烈士遗体善后工作的长沙战友王利民接收整理了马垂光的遗体。当时，马垂光遗体全身浮肿，面目全非。但红色领章、军帽和上衣口袋背面用钢笔书写的“马垂光”、部队番号等个人信息依稀可辨。王利民小心翼翼将马垂光遗体收殓装进咖啡色的塑料袋，并放入一套新军装，安葬在龙州牛头山烈士墓地。战后马垂光遗骨迁至龙州革命烈士陵园。
马垂光牺牲时，年仅21岁，部队党委给他追记“二等功”,追认为"中国共产党"党员。长沙市民政部门还在红色剧院召开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英模报告会，报告了马垂光烈士的英雄事迹。
马垂光的人生是短暂的。但他机智勇敢、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忘我战斗的豪迈壮举永驻人间；他一席军装、胸怀祖国、不惧风雨、朴实无华的军人本色华光闪烁！
马秀玲痛悼弟弟
马垂光烈士
广西龙州革命烈士陵园马垂光墓牌
值此对越自卫还击战作战43周年之际，谨以此文祭拜追思马垂光战友！祭奠为国捐躯的烈士们！
2022年2月17日凌晨1时完稿
2022年2月19日凌晨1时修改
注：本文参考《不见战友马垂光》《323高地敌后穿插作战侦察记实》；并根据原375团侦察排排长孟庆玉、班长周克明、李毕强和邓建民、李伟民等战友、及原团司令部何修锦参谋、原师宣传科王利民回忆整理。
更新于2024-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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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4/4/2 11:5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