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跑长途是到惠州,原汽车修理厂政委转业,安排到惠州市的惠阳县农机局担任副局长。当时我不清楚,一个正团职的转业干部,怎么安排一个副科级的位置呢?长篇小说《东方》的主人公郭祥担任营长转业后,不是被安排担任县委书记吗?后来了解到,现在地方所有的位置都已满编,有的甚至超编。和平年代的转业军人,在很多人眼里,是多余的!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不管上校中校,转业一律无效;不管上尉中尉,转业一律无位”吗?至于那书中写的,第一那时干部少,对朝鲜战场上下来的残废军人优先安排,第二,毕竟是书中的形象,有一点作者的理想主义。那个转业的政委姓孔,以前在汽车营担任过教导员。他在二连担任连长时,我的连长是他的文书,所以这次送孔政委转业,连长亲自带队。两台大东风,装满了他的所有物品,连家里养的鸡鸭鹅都带走了。到达孔政委的老家后,方知那是一个非常偏僻落后的小山村,村里的房子全部是土砖做的,大多房子上盖的是茅草,老百姓既不会讲普通话,也听不懂普通话,看到我们几个穿军装的,都拿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象这样的一个穷乡僻壤,居然出了一个县团级干部,也是奇事。我们在孔政委家呆了一个星期,主要是帮他家拉沙、砖、石头、水泥,看样子,他要在他村里盖起第一栋红砖瓦房。这期间,那些也走了千里之路的鸡鸭鹅,都成了我们腹中之物.
最难忘的一次长途是到广西防城。全营共出了15台车,由副营长楼新民带队。任务是将一些军用物品,主要是被装、食品,拉到广西防城,送给北海水警区下辖的一个仓库。在这里,我见到了我读初中时的同学朱佳友。记得我们初中毕业时,我送给他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以作纪念,以他的名字写一首小诗题在上面:“赠君微物勿嫌轻,朱红封面白中心,佳朋挚友本难得,友谊长青万古存。”读书时,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关系相当好。没想到,我入伍两年后,他也来到部队。他是陆军,现在在广州军区守备五师司令部警卫连服役。我到时,给他打电话,他还不相信。等到见了面,他才惊喜万分,叫我老同志。虽然我年龄比他小,但兵龄比他早两年,所以就成了“老同志”。我们分别已经七年了,虽然他当兵时给我写了不少信,但真正一朝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他将他入伍的经历,到部队几个月的生活,还有以前的一些同学情况,一一向我细说,最后,我们去了一家照相馆,合影留念。合影时,我们互换服装。陆军的他穿上水兵服,海军的我穿上草绿色军装,别有一番情景。
我们只要是跑长途,到一个新的地方,就免不了到当地的旅游景点游玩一番,也少不了照相。在广州,号称“天南第一峰”的那个地方(忘记叫什么),东方乐园,动物园;在惠州,惠州西湖;在深圳,西丽湖公园,“海上世界”;在海南,登陆舰上;在广西,边境线上;等等,都留下了我不少的足迹,照了不少相。这些相片,已成了我当时作为司机走南闯北的回忆。
我们跑长途的次数非常有限,更多的是在湛江市内跑。大家最愿意出的车,是给老百姓拉化肥。因为每出一天车,除了吃得好以外,还有一包烟,有时是阿诗玛,有时是良友,到晚上那老板还给每个司机20块钱。这对于我们每月十来块津贴费的人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虽然早出晚归,非常辛苦,但人人都想出这个车。
87年3月份,我们18个副司机同时转为正式司机,但真正单独接车的只有几人,我出车最多,技术最好,毫无疑义地成了第一批接车的新司机。其他未接车的新司机,因技术不到位,继续扮演副司机的角色。与此同时,连队任命我为四班班长,所以我的担子相对更重。有时同时出两台车,由我带队,我就要负起两台车的责任。如果同时出三台车,就由排长带队,排长负全部责任。
我们在出车过程中,难免要与部队其他人或老百姓发生矛盾。有一次,我们三台车停在基地第一招待所,一大早要出去,结果门被锁住,保安不知去向。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砸掉了门锁,结果该招待所所长恼羞成怒,扬言要扣下我们的车,并且要处分带队排长。我们排长是河北人,叫郭建勋,是个一米八几的不吃素的干将。面对招待所所长这位正营职干部,他一点也不怕。他们面对面拍桌子,郭排长一掌把桌子上的玻璃拍得粉碎,大喊:“你还处分我?看我不把你脑袋拍碎!”吓得那个所长落荒而逃。我们每次到广州去,过了开平要经过九江渡口,所有车一律排队过渡。郭排长带着我们几台车,一直冲到最前面,大声喊:“让开,让开!部队有紧急任务!”不由分说,就把其它车拦住,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让我们先上渡船。郭排长提为副连长后,一个叫胡登辉的湖南籍志愿兵代理排长。他告诉我们,出车时面对老百姓或警察挑衅,不要怕。我们都是光棍一人,他们都有家,都有后顾之忧。他说有一句话最管用:“除非你今天把我打死。只要我不死,我要用枪把你家里所有亲戚都打死,留下你一人,打断你双腿和双手,挖掉你眼睛,让你活在世上,后悔今天向我动手”。这话真是歹毒,我可不敢随便说。
87年5月,部队下发了关于招收军校学员的通知。其实,入伍前我就有心报考军校,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85年招考时,不允许新兵参加,86年招考时,我正在学开车。今年招考,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机会。当时报考的人很多,而能进入考场的名额有限。营里决定考试,以成绩来定,就象当年高考前预选一样,谁的分数高,谁就可以参加军校考试。考试就两门:语文和数学。考完后,我觉得题很难,一点把握也没有。最后,预考的结果出来了,我只考了122分,居然在汽车营是第一名,我便顺理成章开始复习,准备参加军队的统一考试。
我到现在还未想通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胡巨民两门课考了120分,位居第二名,最后没让他参加统考,倒是其他几个人参加了。好在胡巨民在第二年顺利地考进了军校。如今他依然在部队,现在已经是海军某师级单位政治部主任,在同年兵中,职务最高。
我又捡起当年的课本,在开车的间隙中,认真复习,最后如愿以偿,顺利地拿到了军校录取通知书。我的分数超出了该校录取分数线100多分。
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所有老乡和朋友都送礼表示祝贺。送得最多的是胡巨民和李桂荣,每人送20元,其他战友送5元10元不等。有一个蕲春籍战友叫陈伦旺,他说他实在没有钱,在外面捡了2元钱,为我买了一支钢笔,我非常感动,认为这是最好的礼物。我离开湛江时,托人送给他50元钱,让他节省着用。为答谢这些朋友,也算是离开部队到军校读书的壮行,我准备了很多菜和啤酒,请所有老乡和朋友一起相聚。大家欢聚一堂,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最后都醉得一塌糊涂。
我84年10月离开家里,现在已是87年8月了。近三年没有回家,现在一想到家,心里就禁不住高兴和激动。尤其是,我是考上军校回家的,多少还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回家之前,我为家里所有成员都买下了礼物,并且发电报让家人到武穴码头去接。
8月17日,我将一箱书留在老乡那里,一部分书和被装托运到军校驻地安徽蚌埠,带着其他所有物品和连队赠送的香蕉,告别了送行的连首长和其他战友,登上了湛江至武昌162次直快列车,直奔离别三年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