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灰机砖红机瓦的宿舍,错落有序的排列在这广阔的江北平原上,白杨树整整齐齐在这些低矮的房子周边郁郁葱葱地伸枝吐叶,向着高天不知忧愁地疯长。刚才一阵风雨把房屋树林洗
沐得一尘不染,从房檐和树叶上还淅淅沥沥落着水珠。
“就这家。徐佳慧!徐佳慧——”拖拉机穿行在白杨树间,在一家挂着许多渔网的宿舍前停住,那驾驶员就从驾驶室伸出头大声喊。
没有人应答,老半天,隔壁有一大姐打开门,回答说:“别喊了!他家没有人。佳慧一大早回来,屁股还没有落凳,就冒着大风大雨跟她妈妈去湖边了,谁知道出什么事了,到现在还没有
消息,也没见佳慧她爸回来……”
“不好!刚才那场暴风雨,说不定会把船掀翻呢!”黑脸驾驶员脸更黑了。
“那——”路海天也感觉不秒,但是,初来乍到,他茫然失措。
“我们赶紧去看看!”
一路小跑,路海天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到了湖边,就听见两个女人坐在湖边嚎啕大哭!
“佳慧!你哭什么哭,赶紧想办法,跟你爸爸联系呀!”驾驶员一把从湖滩拽起佳子,摇着她的肩膀说。
那佳子泪眼朦胧,头发透湿稀散,一时间竟没有听清她的同学在说什么。
“你爸爸有手机吗?联系上没有?”路海天来不及自我介绍了,大声问佳子和她妈妈。
“叔!?是你!叔、你怎么……”那佳子对着路海天楞了神,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闲话少说!赶紧打你爸爸的手机!”
“打不通!打不通啊!”母女俩异口同声地说。
“不好!真翻船了……”黑脸驾驶员急得把湖滩的烂泥跺得直飞。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一瞬间,周围竟死一般沉静。
忽然,路海天掏出手机,拨通直喊:“喂!是110吗?这里出事了!出大事了!请赶快救人!”
手机里面传来公安局值班员不紧不慢的声音:“请不要急,请你告诉你的地点。”
“我们这里是——”路海天用眼睛寻问身边的三个人。
“黄龙湖,竹墩湖汊!”驾驶员赶紧告诉路海天。
“黄龙湖,竹墩湖汊!”路海天对着手机大声重复。
“啊?你们在哪里?黄龙湖!那,怎么办呀?”值班员在电话里为难。
“请你们赶紧通知湖区派出所,出快艇救人,有一条木船被风暴掀翻了,上面有多少人还不知道呢?”路海天管不了许多,只想把情况说得又急又险,他知道,湖区有派出所,派出所有快艇。
“哦——那我请示一下……”还是不紧不慢的声音。
“嗨!这些……”路海天想骂人,嘴里咕咕哝哝,手里在拨另外一个电话。
“喂!杨书记吗?”电话拨通了,手机里面半天不出声。
“喂!杨书记,我是路海天!我现在在黄龙湖……”
“哦!海天哪,吃螃蟹的季节还没有到,你去那里干嘛?嘴馋了,想超前享口福吧……”好不容易,杨书记开口了。
“不是!是我们家的一个服务员,她爸爸在黄龙湖遇险了,翻船了!请您帮忙催一下公安局,让湖区派出所救人!”
“啊?哦,是不是柳丹家?”那边最关心柳丹。
“啊?哦,是是是!”救人要紧,路海天先撒了一个谎。
“好好!柳丹在旁边吗?叫她不要急,我马上电话通知他们,抓紧时间派快艇去!”
“在在在!柳丹哭得好可怜……”管不了这么多,这时候,谎说得越像越好!路海天一边说谎,一边拍了排佳子的肩膀,言外之意,你别见怪。
“你让柳丹接电话!”杨书记还在关心柳丹。
“她哭晕了,没有气力……”路海天的谎话说得有些过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叫她别急啊!”那边挂电话了。
老远望处,黄龙湖心朦胧一片,淡黄色的水气在湖面上飘浮。近处,夏日的荷叶被暴风雨打得东倒西歪,有些已经底朝天,有的竟只剩下一根光杆;那些野生菱角也被打得是七零八落,不知
道是不是已经连根拔起了。路海天没有心思欣赏这湖上雨后的景色,迫不及待几次拨老同学杨书记的电话,那边都是正在通话中。
不知道过了几多时候,忽然远处出现一道灯光,紧接着一阵快艇声从湖心传来。不一会儿,一艘快艇驶过来了,‘哗’地一下插上了湖滩,一个人裹着黄军用大衣,被人搀扶着下了快艇,那
个人就是佳子的爸爸。
佳子和她妈妈赶紧上前,搂住穿黄军用大衣的人,悲欣交集。那佳子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了好了!我们完成任务了,把人交给你们啦。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船上喝了酒?”一个警察说。
“这人水性真好!我们从未见过,他一边划水,一边推着底朝天的渔船往岸边蹭呢!”一个警察说。
“谢谢!警察叔叔!”黑脸驾驶员赶紧上前递烟。
“别哭了!我死不了,我是龙王爷他叔,他黄龙湖能要我的命!”不想佳子爸爸大话炫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佳子妈妈狠狠捶了佳子爸爸几下,抹了抹眼泪,扑哧一笑,说:“什么时候,你这个牛皮大王还要吹!还不赶紧谢谢警察同志,还有……”佳子妈妈脸转向路海天,一脸歉意。
“谢了啊兄弟,赶明日螃蟹肥了,来我家喝酒,我用最好的酒和湖鲜招待你们。俗话说:地上跑的不如天上飞的,天上飞的不如水里游的。兄弟,你们俩一定要赏脸啊!”不知道佳子爸爸是
不是真在船上喝了酒,还是根本不把险情当一回事请,他还在耍嘴皮子。
快艇开走了。那佳子爸爸早把大衣撂一边,让佳子妈妈拿着,一边往回走,一边嘴不跟心对佳子说:“你回来干嘛?这是你老板叔?你把你叔也带来家干嘛?”转脸对路海天说,“兄弟,
你现在来的不是时候,再过个把月那才是: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
路海天没有闻到螃蟹味,倒闻到了一股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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