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仨捱到半夜才到家。半路上兄妹俩饿得实在不行,早从布袋里抓那白色的土大口大口地吃了。人说,饥不择食,这哪是食呀,江婶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伢呀,我苦命的俩伢,等回家妈给你们煮着吃吧。”她自己含着眼泪,吞着唾沫,硬是舍不得吃一口。
那观音土白里透黄,象黄油一样,看上去没有任何杂质,摸上去也很细腻,吃在肚里,人是不饿了,可就是拉不出来。江婶也吃了些,只觉得气饱鼓涨,难受万分。她是大人,只吃了一些都这样难受,何况俩伢嫩,而且吃得还多,怎能消受得了!
眼看兄妹俩用手掂着大肚子,连路都走不动了,整天坐在地上直翻白眼 ,少气无力,岌岌可危。
人在最无助的时侯很容易绝望,江婶想到了死。要是光她自己一条命,大不了爬进长江喂江猪去。可是,她有两个伢啊!眼前,芦花亲妈离别时哀凄的样子又在不停地闪现。她想到了对芦花父母的承诺,她可不是那种吃石灰放白屁的人!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如果没有绝望,就很想得到外力的帮助,可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无亲无故,有谁能帮她呢?何况,这年头人人自身难保。人穷只认命,年灾更信神。现在,唯一能帮助江婶的只有上天,只有神仙菩萨了。可神仙菩萨在哪儿呢?江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地不灵!她坐在在自家的破茅草屋前仰天长叹:“天哪!难道你真要灭我们,灭我们这些从不昧良心作恶的孤儿寡母吗 ?天哪,你睁开眼吧——”忽然,她望见了耸立在江边的小孤山,这使她猛然醒悟——神仙菩萨不就在自己家门口吗?!她双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膝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就往小孤山跑。不到一个时辰,心急如火的她,就跌跌撞撞爬了上小孤山,在启秀寺里磕头撞脑,苦苦哀求小姑娘娘保佑芦生芦花平安无事……
江婶在小姑神佛前哭得死去活来,惊动了小孤山主持和尚慧圆。只见他双手合十,双目微睁,声音洪亮地问:“请问女施主,何事这样哀伤?”
象是天籁之音,使江婶精神为之一震——神仙菩萨要点拨她 ,要赐给她生机了!她把吃观音土的前后情况向那老和尚一一道来。慧圆和尚二话没说,从斋房拿来一袋小麦麸皮、一小钵菜油和一把芦根说:“这菜油,你拿去赶紧给两位小施主喝下,再让他们把芦根嚼碎吞下。这麦麸看样子还没有发霉,你拿去做麸皮耙吧。愿菩萨保佑你们,阿弥陀佛——”
江婶千恩万谢,回家照着慧圆说的办。一时半会,那兄妹俩还是拉不出来。江婶急了,让俩伢接着喝菜油,喝不下就拧着耳朵灌!直至把那一钵菜油用得只剩下一点点了,那‘屎’才到屁眼。江婶强行褪下兄妹俩的裤子,挨个扒开屁眼,仔细用手抠,又找来掏耳朵的‘挖耳扒’,一点一点往外掏。掏出来的实际上还是那观音土,只不过是颜色暗淡了许多。剩下那小半袋观音土,江婶把它放在床底下,再也不敢拿出来给俩伢吃了。
多亏了那一钵菜油,使娘儿仨都捡了条命。
多亏了那一袋麦麸,使娘儿仨活到了今天。
从此,江婶对小孤山有一颗感恩之心,有一种依恋之情。她成了小孤山启秀寺虔诚的香客,初一十五,都要带着兄妹俩上山磕头进香。那慧圆和尚,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她心目中的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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