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军兰州
第一节 应征报名
当兵非我之梦,却偏偏走了此路,这是命运之使然。当时,我辍学回到农村,深感社会之禁锢,生活之困难呀!准确点说,那真是一个无个人自由的专权体制,又加之是一个饥饿难以裹腹的年代。于是,我毅然决定走从军生涯之路。回头看来,这是我人生道路的一次重大抉择。
寒冬时月,西北风强劲的吼嚣了几天,天气显得十分寒冷。记得那天晌午,我还在棉花地里冒着零星的雪花扒棉杆,满身汗流浃背,热气散发驱赶寒风冷雪。午饭时回到家中,正逢大队干部向我家,送来我的《入伍通知书》。这是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那一时刻,我激动的一颗热心,从腹腔里几乎象蹦了出来一样呀!
可是,当我报名应征时,却遭到我祖母和父母的极力反对,因为当兵这个刺耳的名词,那时在社会上还并不是吃香。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并不看好当兵之事,用父母的说法:“好娃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然,他们是旧社会过来的老人呀!经历过旧军队招兵拉壮丁那种境况。其次,我小时候是个多病体弱的孩子,她们心里十分清楚。所以他们以反对的态度,采取设法阻拦方法不让我去当兵,甚或还发生激烈的争执。尽管如此,我只有耐心解释道:“当初我去西安公路学校上技校,去大队连个证明都开不出来,如今求学失机,找工作无门呀!总不能让我同你们一样死守在生产队的黄土地上;总不能被捆绑在这辐大车轮子上旋转一世,葬送我人生的远大前途啊!”经我一番说服,终于家人才勉强接受了我的意见,我才得以参加应征报名去了。此后,我经过公社目测和县上体检都节节过关但我始终保密。结果当《入伍通知书》送进我家门时,让祖母和父母感到始料未及的突然,竟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虽然表面上欢心喜悦,但是内心却是十分复杂。这时父亲道出一句实话:“你当兵去了,咱家欠下生产队几百元口粮超支款,何时能还清啊!父母的那般情绪是多么的无奈,他们的思想压力是多么的沉重,不禁让我一阵心酸。我想,这恐怕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吧!
我由于当兵和父母发生争执,却明白一个道理。两代人的思想观念差异之大,截然不同,互相认识事物的角度不一致,自然对待问题的处理方法更不相同了。那么,人的意识观念要真正得以改变,非易事矣!
我二十岁那那,正参加农村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绝然放弃了那个临时工作队员,满怀着一腔保家卫国的滚烫热血,以高昂的激情报名应征,不惜青春年华义无反顾的光荣参军了。
我们大队有三十个报名应征青年,经过体检符合条件的几名我忘记了。当政审时让我一度担忧,因为我家是上中农成分。然而接兵军官来我家征求家长意见时,父亲提出家庭成分问题,那军官回答说:“全县所征兵员人数中,平均可占百分之二。最后我村只确定了我和魏崇远、魏光建、魏更山四名。几天后,我们就去县武装部领取了军装。
记得当我们离开家乡的那一天,我们都穿着一身灿新的黄军装,头戴红五星,佩戴红领章,胸前披挂着大红花,跨着红鬃烈马。社员群众敲锣打鼓欢送我们,锣鼓声响彻天空,炮竹声震耳欲聋,其场面十分热烈。当我看到同窗好友,童年伙伴之时,我的心情显得多么自豪和满足!那一刻激动人心的情景是难以言表。我骑着一匹大红马向乡亲们挥手告别,当看见我父母亲的那一刹那间,忽然内心一阵愧疚和无限难受。心想至此一别,将怎样回报他们养育之恩?此行将去何处?更不知几年才能回还?我似乎热泪盈眶无以言表,就这样挥手向家乡父老告别了……
我们离开家乡那一瞬间,复杂的心情充盈脑际。我不时的回眸那广袤的田野,眷顾曾劳作过的那片土地。似乎没有那种眷恋,而有一种负重的摈弃之感,终于挣脱那中桎梏的束缚。我似乎像飞出铁笼的一只鸿雁,将要翱翔于自由人间的太空。我们赶到公社去集中,全社四十名新兵个个都骑着大马,被组织排成列队向二十多里的礼泉县城进发了。我们一路急追慢赶,到达县城看到人山人海的场面。到处是欢送亲人参军,欢迎新兵入伍的热烈情景,令人欢心鼓舞,热闹非凡。看到有的父母送子参军离别之情,难以割舍;有的送别同窗好友、少年伙伴面带喜言悦色,欢声笑语,并致以羡慕而期望之词而话别;还有未婚妻或恋人送郎参军为数不少,那种温柔缠绵,蜜意缱绻之深情一时难分难舍,并交头接耳以娓娓动听之语而话别。甚或说:“海枯石烂不变心”那种信誓旦旦的恋情话语,岂能无不冲动!各种聚焦镜头不免都爆光于人群之中。
当天下午,通知全体入伍新兵在武装部,集中领取被服和军人其它用品。那天晚上县政府在剧院组织了一个隆重的欢送大会,县领导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接着观看了一场戏曲节目。欢送仪式结束后,当晚我们都在剧院席地而睡了一夜。第二天礼泉籍新兵全部集中在武装部,由地方向部队交兵了。晚上八点时分,天上看不到一丝月光和亮星,显得一片漆黑的样子,几乎伸手看不见五指。我们被一辆辆汽车满载着,沿西兰路开往咸阳。到达咸阳兵站,即火车站旁边我们吃了一顿晚饭,接着听到接兵的军官发出上火车命令。说实话,当时确实新兵有些慌乱,有的青年甚或还没有远离过家乡,更不用说有的可能还连火车也没有见过。此刻新兵们连拥带挤争先恐后的上火车,忽然我听到一位征兵首长向他的部下说:“赶快!抓紧上车,各自管好各自的人,当心逃跑!”当时我听到此话,确实心里有点纳闷儿,但是那时没有更多去考虑,正急忙挤着去上了火车。那列火车是个简易而有硬坐的列车,载着大概360名礼泉籍新兵踏上了军旅征途。瞬间火车呜!呜!几声鸣笛,列车发出次啦!次啦!的声音开动了,沿陇海铁路线直向西进发而去了。
我们乘坐西行列车翻山越岭,钻隧道,过关山,跨越陕甘两省。次日深夜列车到达兰州站,且又是一个看不见一丝星影月光的漆黑夜晚,只从车窗可看见火车站疏稀而丁点明亮的路灯,闪烁着逼人的寒光。下了火车之后,飕飕的西北风象刮刀一样的厉害,更显得寒气袭人。迎面而来的厉风揭着我们年轻人那张细皮嫩肉的稚脸。但是我们依然满怀着高昂的激情,迎着飞飞扬扬的雪花,背负着飘满雪花的行囊,脚下踩着数九寒天的滑冰,疾步慢跑地进行了第一次夜行军。那天半夜时分,我们就轻快的登上了华林山。当晚部队及时为我们发放了一件毛大衣,一
双毛头大皮鞋,一双白布大袜子。随后耳闻一声哨子长响,我们熄灯休息了,那天夜里我觉得睡得特别香甜……
从此,我由一个农村青年,有幸是礼泉籍四百名新兵中分之二的一员,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