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士兵执着兵器,一点点地推开城门,却惊愕地看到,在城外的乡路上,又来了一片比乌鸦*密集、*可怕的黑影。这黑影从四面八方朝诸城方向拥来。士兵很快便看清,拥来的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每个人的手中都托举着一只粗陶大碗! 此时,山东清吏司郎中纪衡业领着诸城一批衙官策马驰出城门。在他的身后泥道上,士兵们扛着一架架拒马匆匆设下路障。
纪衡业对着拥来的饥民大声道:“都听好了!今年山东缺粮,本大人已如实禀报朝廷,等赈粮运到,即刻就办粥厂!谁要是胆敢破城而入,打劫仓粮,这就是下场——!” 几十个士兵举起手中的竹竿,竿顶挑着一只只血肉模糊的乌鸦。血淋淋的场面并没能阻止举着碗的灾民们像潮水般地继续拥来。士兵们拔刀挺戈,列着队,向灾民顶去。
刀戈与饭碗相距越来越近。一声碗裂,瓷片四溅!满天飞起雪花般的碎瓷!剑拔弩张之际,“咴……”一声长长的马嘶,木头车轮碾动干土“吱吱扭扭”地响,一辆满是尘土的布篷马车缓缓驶来。
灾民中有人大喊一声:“刘大人来了!” 双方对峙的人群停下来,凝视马车碾着满地碗片在架起的刀戈下穿行。四十六岁的原内阁大学士刘统勋,拄一根拐杖瘸着腿从马车里探出来,暌别十年,他那张硬朗奇崛的脸庞显得消瘦多了,戴着一顶大结籽瓜皮帽,穿着一身粗布长衫,目光*为深邃。赶马车的是他二十三岁的义女琴衣。
一滴鸟血落在刘统勋的额头上。刘统勋抹了下血,抬眼看向头顶上一长排高挑着的鸟尸。刘统勋目光痛楚地道:“古人说,庙刀滴血、营旗自焚、鸟撞城门,都是灾祸之兆!各位大人,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剑,就在这儿把粥厂先盖起来吧,等赈粮一到,就能埋锅煮粥了。” 纪衡业感到为难,道:“刘大人,赈粮恐怕三天五天运不到诸城!” “据我所知,诸城有粮栈二十七家,先向每家各借粮十石,那就是二百七十石。有了这些粮,眼下之难想必就能扛一阵子了。”刘统勋道。
纪衡业何尝不想借粮,只是今年山东大灾,粮栈就算有粮,任是天王老子到此,也不肯心甘情愿外借。心里如此想,却也不想在刘统勋面前丢了父母官的颜面,正不知如何开口,面上露出难色。
“不好借那就买吧。”刘统勋道。
刘统勋解下自己腰间的一枚铜印扔给纪衡业,“纪大人别说了,带上这个去买粮吧。我刘家有祖传老屋三进、水田三十九亩,外加四条耕牛、五头驴子,一块儿拢拢,作个价,就算是买粮之银吧。”
纪衡业神色凝重:“刘大人!您这么做,不就上无片瓦、下无寸地了么?您曾贵为朝廷一品大臣,不能沦为乞丐!这买粮的钱,我下令诸城的文武官员自掏腰包捐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7/12/27 10:27:35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