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长(四)
——难忘的那人那事征文
拉练结束,连队成立‘革命军人委员会’,我当上了副主任,副连长朱汝高是主任。
晚上熄灯后,班长轻轻叫上我,来到连队菜园地旁边谈心。
我问班长:“班长,我当的这个副主任是个什么官呀?”
班长笑了:“你、你小子啊想当官哪?”
我想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但是,怕班长说我入伍动机不纯,就支支唔吾说:“我想当英雄,要是珍宝岛需要,我就跟你上前线!争取立功当英雄!”这是我心里话。
“告诉你,你这个副主任不是官,连班长都不是。不过,想当官啊没有什么错,你、你小子有文化,能吃苦,说不定啊以后会、会提干的。”班长很认真地说。
“班长,你迟早一定会当上排长的!”在有线排,班长要提排长的呼声很高。
“哈!别笑话我,日小妈,没喝过啊墨水,倒喝了不少大榴糊涂(注:苏北话,玉米糊)和野菜汤。连里面已经啊批、批准我回家啊结婚了,看样子,这四个口袋是没盼头了,哦,这是私心杂念……”班长把我当兄弟,说的话实在。
夜色里,班长忽然拍着我的膝盖说:“告诉你啊葛文凤,要想在部队啊长、长期干,就得啊、后不翘尾巴,啊、前不翘鸡巴!”
回到宿舍,我一直琢磨班长这句话,好长时间没睡着。
不久,我们有线三班接到一个重要任务——守卫一个水厂的水塔和蓄水池,严防阶级敌人破坏和放毒。这关系到我们部队官兵和泗阳县部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古运河北岸的一个高地上,耸立着那座高高的水塔,象一位巨人俯瞰着运河两旁的辽阔平原,关注着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生存的人们。水厂从运河抽水到高地的蓄水池,通过净化再送上水塔,再输送去营房和居民区。
水塔下,蓄水池旁有一个木岗亭,是我们站岗放哨的地方。这一片‘军事禁区’是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仲夏季节,无名的藤蔓爬上铁丝网,郁郁葱葱,形成一道绿色的屏障。
这天中午,轮到我站哨,正在来回踱步,突然发现铁丝网外的一片向阳的坡地的草木丛中有人活动,我赶紧叫起正在午睡的班长,一起快速跑过一片菜地,埋伏在铁丝网下的一片深草丛中,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
铁丝网外的一棵低矮的垂柳下,隐隐约约传来轻轻的苏北话——
“你个死尸,回家了也不告诉一声。”我隐隐约约听出,这是一个女的声音。
“告诉谁呀?你大你妈嫌我家穷,我又不能写信去你家。”这是一个男的声音,略带普通话音。
“你说,你当这几年兵,落了个嘛?不就是穿回了一身这个——”
“这个怎么啦?一般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这有屁用!又不是四个口袋。”
“哪能个个都当官,铁打的营盘流水兵嘛。”
“没出息!”一阵轻轻的捶打声和杂草被压倒的沙沙声后,就再没有大的声响。
一会儿,只听“晤晤——你要死!”女的嗔怪声。
“你怕?”
“不,我不------”
“那我们生米煮成熟饭,看你大你妈不把你嫁我!”
“就怕你将来变心。”
“我向毛主席发誓——我要是变心,就天打雷轰,不得好……晤——”很显然,男的嘴被捂着了。
我跟班长对了一下眼神,只见班长冲我诡秘地笑笑,然后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隐隐约约感觉外面不是什么好事,正想看个仔细,我的衣角被班长狠狠拽了一下,他说声“啊,晦气,撤退!”就猫着腰往回跑!
我跟着跑到岗亭边,问:“班长,是什么人?在那干嘛?”
“啊,是好人,在那干啊坏事。”班长平静地说。
“那,我去把他们抓来!”我做了一个‘预备用枪’的姿势。
“啊别咋、呼了,你没听见,人家啊在煮饭,关你啊屁事!”
我对班长的态度很不解,问:“班长,你说,这煮饭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嘛?”
班长笑着看了我一眼,说:“看样子,啊那是一个退伍兵……”
我故意问:“班长,以后,要是这两个人还要来这里煮饭,怎么办?”
“你装混吧你!那里啊是煮饭?日小妈!,穷得连大榴糊涂都喝不上,也只能这样先斩后奏了!”班长苦笑着,“下次啊来了,我们也不要管——只要啊不进我们的啊铁丝网。”
回到水塔地铺上,班长边躺下边说:“当兵的啊真是,旱,旱得要死,涝,又涝在一块。哦——葛文凤,你没有啊结过婚,你体会不、不出……”
哦,我这才想起班长已经结过婚,肯定有难言之隐。他还带给我几颗喜糖和两个熟的红壳鸡蛋,至今我还记得那苏北土鸡蛋的味道。
我问班长:“班长,当兵的怎么会又旱又涝呢?”
班长没有回答,我转脸望去,只见他呼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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