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老于头因为一起溜狗狗。老于头有只名犬金巴叫“欢欢”,我有条纯种贵宾犬“阿力”。“阿力”是个高个帅哥,“欢欢”是只温柔的靓妹。黄昏时常在湖边相遇,帅哥“阿力”总是十二分的殷勤满怀激情的对着“欢欢”吠叫,还时常带着欢欢“私奔”,不过,只要老于头不紧不慢的轻轻呼声“欢欢”,“欢欢”就会剑一般奔坐在老于头的脚下,对着老人吐着粉红的舌头。老于头会开心的裂开嘴笑“拐我宝贝可没那么容易呵”
白色长毛的“欢欢”有双很大的黑眼睛,清澈的像湖水,那是一对总好似在微笑的眼睛,让你对着这双眼睛不由的也翘起嘴角。老于头爱狗,“欢欢”被喂养的有点胖,一双不长的腿划着圈走道的模样真是憨态十足,老于说金巴不憨就不可爱了,那年朋友把欢欢寄养给我,她那双眼睛让我耍赖执死不归还了。
如果说“欢欢”的黑眼睛让我感到愉悦,老于头的黑眼睛却很让我感触。
老于头有头雪白的头发,把岁月有痕的面上一双眼睛衬托的漆黑的像深秋的潭水。
我不知道老于头确切的年龄,只知道当年老于头在朝鲜战场,在敌人炮火封锁的山路上带着一个汽车连,拉着部队的弹药和给养,奇迹式的钻过雷区和几乎是覆盖式的炮**弹通过了封锁线,让被围困的部队成功的打了一个反围剿。老于头成了战斗英雄,有人问他你不怕那炮**弹吗?子弹是不长眼睛的。老于头回答很真实,:战争中谁也不想死,就是想咬着牙拼一条活路出来。
老于头的黑眼睛常常沉静的像无波的水,却黑的望不到底。
这是双男人的眼睛。
很久前,我一直认为,男人的眼睛冷峻而坚硬,它们展示力量的同时也带给我些许的压力。
从军时的队长是个全军区最优秀也最年轻的校官,潇洒英俊,常常开着当时少见的吉普车威风泠泠。他一副浓眉下有双南美州人般黑眼睛,俊美霸气。起床,出操,排练开会,站队学习,那双黑眼睛像美国人坦克一般总是闪着钢铁般光,我们私下给他个绰号“狼队”
我总是绕开他走路,看见他那双钢铁的目光我就不由自主的挪开目光。只到有一天,队长找我谈话,早已经习惯钢的硬度的我,也就不在乎铁的目光了。已经忘记了谈话的内容,只记得我突然发现那双硬邦邦的黑眼睛,突然变的像黑色天鹅绒一般的柔软,我张大嘴诧异的惊呆了,男人的眼睛原来也会有这种柔度?他那双棱角分明的嘴角也柔和的翘了起来,原来!原来他也会笑?我好奇极了!顺着黑眼睛的视线,我望见窗外的草坪上“狼队”的二岁的儿子正在蹒跚学步,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扑向妈妈……
“狼队”悠悠的吸着烟,脸上的一堆钢铁变成了弯曲的小溪,眯着眼吐出个白色的烟圈,我承认我看呆了,那镜头刀刻一般的印在我的记忆里。
至此我懂了什么是男人的眼睛。
老于头的眼睛让我想起了“狼队”,然而,老于头的眼睛却是一个走过岁月,走过沧桑的男人眼睛。它平静,柔和深邃。习地而坐时,“欢欢”和“阿力”自由玩耍,和老于头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从那些看似不经意,拉拉杂杂的话题里你感受到一个男人的胸怀和智慧,而我更喜欢听他轻描淡写的回忆故去的妻子的故事,听他说“欢欢”。男人常常在平静的硬线条下抒写柔软。
好长时间没看见老于头和欢欢了,听说他病了,真的有点挂念。有个人告诉我“欢欢”去了,老于头病倒了,我心里感叹,想起,欢欢玻璃球似的黑眼睛和粉红的小舌头,想起老于头潭水似的黑眼睛和柔和的微笑,我有些感伤,牵着阿力慢慢的沿湖走着,阿力很懂事的朝我轻声的叫着,人说狗是最通人性的,我想它也懂了。
决定去看望老于头。开门的老于头笑容中有点落寂,欢欢的小窝和食盆很干净的摆在客厅里,还有“欢欢”的带着的铃铛。看我的视线,老于头的黑眼睛有点黯然。我说:再养只狗狗吧。“不了,有过欢欢就不养了。”老于头说的淡,淡的让人喉头发紧。
小坐一会,告别老于头,实在不忍读老于头那黑眼睛的深处,但我知道,这双黑眼睛是淌过风霜流过岁月的江河水,如今它同深秋的潭,深邃而平静。
二〇一一年七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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