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军路上的一些片断(续五)
(6)“司令部点名通知你明天去放羊”
依稀记得我们从新兵团各个新兵连抽调出来当“潜水兵”的共有50名,那天陆续赶到老兵连报到时,由于彼此都不熟,相互间还有些腼腆,场面也显得有点混乱。一个老兵连的工改兵副连长正在对照手里的一张花名册召集大家点名,不知怎么回事,他只点了几个名字就结结巴巴地念不下去了,莫非是字迹潦草看不清或是谁的姓名生僻读不准?
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从新战士的行列里跨步走到副连长旁边来看花名册,他居然顺水推舟地把花名册递给我,示意我来点名,我于是清了清喉咙大声点起名来,新战士们也不介意一一响亮应“到”。而当我把一个叫高翔的新战士的姓名读成“够呛”时,新战士们可能在惊奇还有这样的名字吧,分明看到他们在强憋着没笑出声来。
那位新战士当时是给了我面子应到了,事后有点嗔怪地对我说,我这个“翔”字应该是读第二声而不是读第四声的,你提高嗓门吼叫总不能把字音也改了吧?唉,都是方言造的孽,还自以为自己的普通话最标准呢。有一次我还和一名工改兵战士为一个“连”字的读音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我一口咬定是读“甜”,结果当然是我弄错了。想当初在老家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遇到生字谁不问我?嗨,人啦,不走出家门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在报到的那天,有一个长得十分秀气的新战士,看着是一副娃娃脸,年龄也较小,却像一个大哥似的乐呵呵地忙前忙后在帮着大家搬放行李,让人误以为他也是来接待我们的老连队的老兵呢,印象特别深。他为人友爱,模样儿又帅,难怪后来被我们这个团的政治处主任的一位千斤暗恋上了,她虽不算特别漂亮,却也出落得结实丰满、文文雅雅,自有一番青春的风韵,何况是首长的女儿,谁不想攀高枝哟。
因她常常有事没事地找帅哥战士玩,战士们眼尖,不久就发现这个秘密啦。人世间的爱情就如一个人的咳嗽一样,你能瞒得住?可是部队有规定,战士是不能在驻地谈恋爱的,自然就没有什么结果。主要还在于这个帅哥吃了文化低的亏,初中还不知毕业没有,所以一直没有提上干。这也充分体现了我们团政治处主任的正直无私,他从内心里也是喜欢这位帅哥战士的,过年过节还请他到家里吃过饭呀。那时提干,只要主任有一句话推荐去教导队培训就可以了,可他出于对干部知识化的要求,就是没松这个口。
中午,我们潜水排的战士和全连的战士一起会过餐,又开了一个全排人员大会进行分班,交代有关事项。当时我所在的老兵连除了潜水排,还有包括从事锻、焊、车、钳、刨等工种在内的另外两个排。请朋友们别以为我说错了,因我们是建设兵,说白了就是穿军装的工人,你若是走进了我们的驻地,你肯定会误以为走进了某个企业的车间而不会感到这是部队的营房,或者觉得这是一处地下兵工厂,因为好歹我们还佩戴了领章、帽徽。
在分班时,潜水排共分为四个班。也许是有所表现的缘故,我和那位帅哥战士,另有两名新战士被连队临时指定为班长。那时潜水排除了一个排长和一个副排长(他是一个工改兵,不过原来也当过兵,后来退伍当了工人,是潜水专业的,又从工人改成了兵)是老连队的,没有一个老兵班长。连队的干部也只有那个工改兵副连长和从别的部队调来的一个副指导员。这是什么老兵连啊,除了我们潜水排外,其它两个排大都是工改兵,他们几乎和我们是同时入伍的,还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呢,有的连军礼都不知道怎么敬,却成了我们老兵连的老兵。
其实我们这支部队整个儿一个师都是刚组建的,我们就是第一批义务兵。部队的成分是由原地方的一个工程局的干部工人和技校生以及我们应征的3000名义务兵组成的。也因此而带来了一个特色,那就是女战士相当多,原工程局有相当一部分女职工和女技校生嘛。这可比不得我们在新兵团看不了几个女性了,也比不得野战部队只有从事医务、通讯等工作才能接触一些女兵了,我们可是天天可以欣赏到好多的穿着军装的女干部和女战士呢。借用工改兵们特有的一句口头禅,就是:“我的个乖乖”,这些女兵好抢眼哪。不过,她们这些地方女青年刚穿上军装时也许显得特别神气好看,而当看久以后,又会觉得穿着风格各异的便装更养眼了。
说实在的,我们这些潜水兵的个头就不要说了,我178厘米的身高仅算是中等的,高的还有190厘米多,国家仪仗队也就这个标准了,团里每逢集会时我们这个潜水排明显会在队列里高出一大截来,真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加之长相还都不赖,个个天生就那么白净,因此那些骄傲的女兵们对我们这些潜水战士也是挺喜欢的。有朋友要插话了:你身处鲜花丛中,少不了有采摘之念吧?呵呵,要说没有这个欲念是骗鬼的,但我当时不是个兵嘛,无非是活动一下心眼而已,后来我提了干确实也与号称全师一枝花的美女有过轰动一时的恋情,但不是我这篇短文要表达的主题,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分班后的当晚,战友们免不了要相互介绍、共叙友情,热闹了一番后就按部队的作时间熄灯就寝了。半夜只听“咚”的一声响,一个睡在我上铺的剑眉战友从床上连人带被滚下来了,幸好没伤着皮肉。我惊醒后才意识到,我们这些战士还都是一些刚离开父母的大孩子呀,我还算下放独立生活过,睡觉是较安稳的,便像大哥似的轻轻抚摸着他摔疼了的头部说些宽慰话,并和他互换了上下铺。他因了这件小事还记了我很大的情呢,有什么事都护着我的。
在老兵连过了一周后,全连被通知集体去团里的一个浴室洗热水澡,战友们那个高兴呀。你想想,在新兵团冬季的三个月只用凉水淋过几次,冻得哆嗦不说,哪里洗得净身上的污垢啊。进了浴室才发现,原来室内有一个水泥大池子,里面冲满了热水,几十号人就像“下饺子”一样在池里洗。这倒没什么,奇异的是一大群人竟都是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我在家乡的小河里洗澡还要穿着一条短裤衩哩,就独自穿了短裤衩下池了。是一个浴室管理员吧大声叱责我要把短裤衩扒掉,像是骂了几句“新兵蛋子”什么的,这可惹怒了我那位剑眉战友,上去就要揍他,我赶紧拉住了。
在潜水排呆了月余,主要是清晨出操跑步,白天学习上课,还没下过江河呢。一天上午,副连长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一问原来是团部通知各连要派一个有一定写作基础的战士参加一个宣传报道员会议,而他对情况又不是很了解,我以一向大胆的作风毛遂自荐说:“让我去吧”。他也爽快地答应了。下午赴会,在轮到听取战士们发言而又鸦雀无声的情况下我自然是一展口才。会后,政治处主任个别找我问姓名,当我报出自己的姓名时,他竟然一拍巴掌说:你就是在新兵团发表了稿件的那个兵,难怪师宣传科长一直在打听你这个兵在不在我们团嘛。
过了几天,副连长又找到我说:“我的个乖乖!司令部点名通知你明天去放羊,我也舍不得让你走哇”,我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我还没从政治处主任赞赏眼光的兴奋中回过神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先说明一下,部队开展农副业生产是部队的光荣传统,战争年代是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现在也可以改善部队的伙食哟。我所在团的团长就是原来分管农副业的副团长升任的团长,对农副业生产尤其有劲,充满热情。每个连队都有养猪的饲养员是再平常不过的,但到团部去放羊真是闻所未闻。很少说粗话的我也不禁气冲脑门,暗骂了一句:这是什么鸟部队,和老百姓还有什么区别?一夜无眠,终于寻到了一个宽慰自己的理由,放羊虽然听起来不雅,但也许有较多的自由时间来从事自己爱好的军事理论研究吧。
第二天,我调整好心态,努力在自己的脑海里想像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情画意,与执意要送我的剑眉战友上司令部报到去了。谁知道此时政治处的一纸调令又再次改变了我的命运。那位站在团部大门口的政治处主任正微笑地迎上来对我说:“我们比司令部的调令虽然晚了一点,但我和团首长商量好了,你这个兵我们政治处宣传股要了,你就不必到司令部军务股报到了。他们的调令不再生效了。实际上,司令部也是冲着你的写作能力而来的,是让你一边放羊一边搞报道呢,但你来我这里搞专职的岂不是更好吗?你还有点小名气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