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盛唐
-- 发布时间:2019/1/28 11:59:49
-- 泗湾湖不会忘记!(之四)
泗湾湖不会忘记!(之四)
原创: 伫立黄昏
——七十五师官兵围湖造田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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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酷的冬天即将过去,泗湾湖的春天姗姗来迟。
按照老兵的描述,七〇年的冬天特别冷,七一年的春天跟冬天一个样。
湖滩上白茫茫一片,河道、鱼塘里仍可溜冰。苟活的小鱼儿倒霉地被困在湖冰的夹层里,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熬过一段苦役般的日子,围湖官兵虽然被榨干了力气,但并没趴下,相反,靠着年轻体壮和强大的恢复活力,他们生理上的适应承受力增强了;他们的肩膀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茧;挑着重担上大坝的身影比以前从容了。大家由实习工变成了老练工,出工时按部就班的次序与互相协作的磨合舒适度提高了,在跟淤泥打交道时经常摔跟头的现象明显减少了,用老兵的话说,刚来的时候,几乎被泗湾湖的淤泥操稀稀了,现在好多了,没那么狼狈了。
这一切,都没躲过指挥部又“精”又“狠”的眼睛,延长出工时间,加大土块儿重量,增加各连施工任务的声音,渐渐占据上风,于是,工地上喊出了“二月大会战,三月拼命干,四月抢时间”的口号。
由于施工任务过重,光靠657、658两个团,不能保证汛期之前结束河坝工程。经南京军区批准,师指挥部把659、660两个团也派进了泗湾湖,大会战的架势,就此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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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笔也需要交代一下,在挖河筑坝的日子里,金湖县淮胜公社也助了一臂之力,社领导动员几百名社员前来助战,帮着解放军挖河。
一条十几米宽的沟,解放军在沟北,社员在沟南,热热闹闹“擂”了起来。
摆弄这活儿,老百姓手法熟,锹也好使。他们每人身边摆着一个脸盆儿,拿锹往脸盆的水里一蘸,再给手心儿一口唾沫,然后用锹在土块儿周围切开三道口儿,再一脚扎下,一块有棱有角的湖泥便被剜了出来,随着“嗖”地一下抛出,那湖泥就像长了眼睛,飞出铁锹,直奔大坝而去……
几百号人都挥着铁锹往大坝上抛泥块儿, 沟南沿儿俨然成了炮阵地,土炮弹“嗖嗖”飞,场面壮观又让人眼花缭乱。沟北沿儿的解放军一个个看直了眼,瞧瞧自己手里的锹,再瞅瞅勾担上拴着的“泥落子”兜儿,那种有劲儿使不出的尴尬,很不是滋味。
老百姓猜透了解放军的心思,一边儿冲着远处炮场上套着炮衣的一枚枚大炮努着嘴儿,一边儿高声冲沟北沿儿喊话:“当兵的,开枪放炮咱社员不是个儿,甩汪泥可是咱看家的功夫,怎么样,服不服?”说罢,还冲着当兵的挤眉弄眼儿,。
人最咽不下的,就是激将。都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又都穿着军装,哪能吃得下这口饭啊。
先前几天,老百姓还占着上风,可没过一个星期,当兵的体能与玩命架势开始发力,很快就让沟南边的服气了。看着当兵的挑着“泥落子”一拨拨往坝顶上冲,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让坝顶冒出一大截子,而且还不带眨眼喘粗气的。当兵的较劲不吭声,玩起命来也不打招呼,这一幕,让他们转着眼珠子不吭声了,心里暗暗叫苦:“鞋码的,干嘛要惹当兵的,弄得颜面挂不住,不是自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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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许没想到, 他们的玩笑其实帮了忙,这群当兵的最需要的,就是刺激。
天天起早贪黑,劳动强度又那么大,除了咬牙坚持,心理上需要有刺激,只有热闹起来,干活才能有劲儿。
每天都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时间一长,这种单一重复的刺激效力开始下降,如何找新办法给自己鼓劲儿,是个问题。
需要英雄时,英雄就会产生。
有一天,工地上突然人声鼎沸,大家循声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挑着担子的大个子,正虎虎生风地往大坝上冲……虽然天寒地冻,呵气成冰,可因为干得性起,棉袄早不知抛哪儿去了,只穿着一件沾满泥斑的衬衣,还解开了扣子,敞露着两个硬梆梆的大胸脯儿,煞是招眼儿。
大个子虎背熊腰,一副担子在他肩上好像不事儿,他挑着担子无阻无挡地往前赶,前面的人纷纷让道儿,后面的战友都像打了鸡血,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那场面一下子把整个工地点燃了,喊声叫声立时响成一片,不论挖土的还是挑担的,都来劲儿了,一阵子热火朝天。据说,那天的流动红旗,无可争议地插在了大个子他们班的地段上………
说起干活需要鼓劲儿,郑志程也有心得体会,他说,那段日子,工地上的红旗、标语、广播喇叭,都是鼓舞士气的有效工具。“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口号此起彼伏,“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也成了嘴边话,可喊上数百、上千遍,没了新鲜感,再怎么神圣,鼓劲儿的效力也会降低。
有一天,我挑着担子正往坝顶上去,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同志们,向上冲,冲上去占领康平桥!”哇,这是谁喊的?真是又新鲜又提气,我眼前立马浮现出电影《奇袭》里的镜头画面,肩上的担子也一下子变成了炸药包,周围的人都跟我一样,嗷嗷叫着冲上了跳板……
喊出这话的,是我们副连长马友美,他老家兴化,有入越作战的光荣经历,带兵打仗很有一套,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喊出这种别具一格的鼓劲儿声音。
还有一回,我们从仓库往排灌站扛水泥,中间隔着很大一片湖滩地,那片湖滩的表层虽然干裂了,但表层下面全是淤泥,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不过半程,人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这时,马副连长突然来了一句:“全体注意,正前方敌机来袭,就地卧倒隐蔽!”
已经被会战搞得恍恍惚惚的我立马打了个寒颤,容不得多想,抱着水泥就趴下了。趴下之后抬头看天,天上白云悠悠,哪来的敌机?这时才明白,马副连长又用了一计,借敌机来袭,让我们休息一会儿。趴在在湖滩上,脸颊贴着地面,闻着泥土的味道,感觉真舒服啊,那是我和湖滩最亲近,最舒适的一次拥抱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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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参加围湖的老兵,都是铆足了劲,也拼尽了力的,问题是他们承担的劳动量实在太重了。在这种时候,即便他们再怎么能拼,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他们渴望鼓励,渴望被一种声音提醒刺激,别让自己倒下,把该完成的任务,完成了。
在这种时刻,带兵的指挥员如能以身作则并率先垂范,对战士的鼓舞作用,是深刻而巨大的,658团的参谋长刘一山,就是范例。
在挖沟排水的日子里,刘参谋长脱了棉裤,带头下水,在刺骨的湖水里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战士们看在眼里,毫不犹豫地随他下水,没有一个叫冷叫苦的;挖鱼塘的时候,水塘里结着冰碴儿,西北风嗖嗖地贴着头皮吹,这样的低温天气,哪个敢下水塘?可是,当看见甘副团长脱了鞋袜儿,卷起裤腿儿,拿着铁锹若无其事地往水塘里走,战士们心头一热,纷纷效仿,几十号人全都“呼通呼通”地往水塘里跳……那场面,让现场的老百姓看着直咂嘴儿,这种苦,除了当兵的,谁能吃得了?
什么叫会带兵的好首长?走在前面,冲在头里的,那就是!
可是,也有这样一位副团长,自己不身体力行,却时不时地让部下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挖土方的时候,这位副团长会拿着卡表来到某连,让一个班当着他的面儿下坑作业,他自己拿着卡表计算时间,十分钟之后,他让人把这个班挖出的土方丈量计算,如果计算结果是五方土,他就会对连长说,这个班十分钟掘土五方,按照这种进度,100分钟就是五十方土,以此类推,你们连今天的任务该是多少,清楚了吗?
到了收麦子的季节,他又会拿着卡表来到麦田,找一个班割麦子,等割过一段田垄,他又开始计算,根据计算结果,他又会对连长说,这个班十分钟一共割了这么多麦子,100分钟就该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你们连今天的收割任务,就是这些。
这是什么逻辑?这位副团长难道不清楚,一个人的体能,每天爆发的时段是有限的,你不能把这种体能时段无限延长,否则,你这是害他们。
什么叫狠了点儿?“很”字被扭曲了,就成了“狠”。
身为首长,如此对待自己的部下,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点“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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