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的威严

 (一)

李枚刚过40岁就下了岗。人说祸不单行，两个月以后李枚的丈夫老张也被老板抄了鱿鱼。断了生活来源的夫妻，像被扔上了沙滩的鱼，跳着，蹦着，艰难的张着嘴。千托万求，李枚终于在一个国有性质的饭店里找到了一个清洁工的差事，负责清扫大厅里的公厕。虽说工作的不很理想，但是总算是有了经济收入，厕所里的味道是怪的，吃到嘴里的饭菜却是香的，李枚很知足了。

过春节了，饭店仍然营业。李枚属于临时员工，工资是干一天算一天。节日期间，工资一天算是两天的发，所以李枚几乎一天也没休息，连年三十的年夜饭也没能和丈夫儿子一起吃。

眼见着到了年初五，应该是算小年，李枚想今晚早点回家，能给孩子补上团圆饭。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来店的客人很少。李枚麻利的清扫完了女厕，转身来到了男厕的门口，伸手敲敲男厕的门，大声问：“里面有人吗？”一般在进入男厕前都需要问清楚了才进去，防止出现尴尬。

李枚敲完门，只听见厕所里传出“恩”的一声算是回答，李枚一听，这不是车队的司机小袁嘛，平时大家在一起随便的惯了，也就放大了嗓子大声叫了起来：“快出来，快点，这时候，还上什么厕所啊！快点！”

厕所没有回答。李枚平时把小袁当小弟弟看待，关系很不错，所以又大声叫了声：“我说你快点啊，你给我快出来。”

抽水箱声音响起后，李枚急切的拎着拖布走进男厕：“我说你人啊，过年吃撑了吧，知道快下班了还跑来上厕所……”说着话手中的刷子已经麻利的飞舞起来。隔间的小门开开。

“我说你快点啊……啊！”李枚一抬头，刹时抽了口冷气。只见饭店的总经理吴总走了出来。李枚张大了嘴，脸都绿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里面会是吴总。李枚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脸都绿了只觉得两眼发黑。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总经理在里面啊，要是知道是总经理在里面，打死她也不敢这么说话啊。李枚觉得天旋地转，心想这下可是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份工作又该砸了。

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吴……总……是你，我，我，我以为，我以为是……对不起，对不起……”懊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我……”李枚突然觉得手脚僵硬的不听使唤，手中的清洁桶不知道怎么就跌落下来，眼见着桶里刷厕所的清洁剂就要翻倒在吴总锃亮的皮鞋上，李枚慌忙用另一只手去抢救，可没想到另只手上的刷子就实实在在的杵到了吴总那件考究西服上，清洁剂又着实的翻到在锃亮的鞋上。李枚吓傻了。

“我给你擦干净，我来擦，我擦干净……”李枚几乎是伏倒在地上。可是那痕迹确实那么残酷的留在了西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洗，我来洗干净……”李枚绝望的叫起来。

“恩，恩……算了！”吴总用力抽出衣角，注意的看了李枚一眼转身走去。

那一眼，把李枚的全身的热气全看散了，李枚浑身冰凉。她手脚冰冷的打扫完男厕所，也记不起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晚饭一口也吃不下，儿子撅着嘴看着恍恍惚惚的妈妈，一顿饭吃的是闷闷沉沉的。夜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吴总轻描淡写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吴总看她的那一眼又是有什么含义呢？过去常听说吴总是个厉害人，今天吴总的平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那眼神里不那么简单。越想心里越不踏实，不知道什么命运在等待她，想到家里的生活状况，她泪水流了出来。

她推醒了身边的丈夫，抽抽泣泣的把这件事情说了一遍。丈夫一骨碌坐了起来，瞪着眼睛说：“你看你，这不是太哈了，怎么连总经理也得罪了？那你不是完戏了！”

李枚哭着说：“我哪想到总经理会到这里来上厕所啊，再说，我平时也很少见到他，谁知道他说话声音是什么样的。哎，我就是担心我的工作，上那里再找啊。”

“你这人啊，那还不赶紧道歉啊。”

“我说了啊，我都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

“他怎么说？”

“他只说了声算了，就因为他算了，我心里才害怕，都说他是个笑面虎，今天他笑都没笑，你说我怕不怕啊，他看我一眼，看的我都慌了神了。”

丈夫闷闷的点了支烟，大口的抽着。 “你说，他会不会炒了我啊？” “饭店里要找个清洁工那还不容易？只要说一声，呼啦会来一大帮，你以为你是谁？炒你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要知道你是把老总给得罪了。”

李枚眼泪流的更猛了：“那该怎么办啊，你快给出个主意啊……”

丈夫熄了手里的烟：“家里还有钱吗？”

李枚小声说：“就剩点过年后过日子的钱了。”

“凑凑吧。明天我们去一趟你们部门周经理家，向她求个情吧，让她给老总说说，或许能起点作用，毕竟你是她的部门的员工。”

“这能行吗？”李枚想起周经理平时冰冷的眼睛，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现在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试试看吧。”

丈夫看着李枚哭红的眼睛，叹了口气：“算了，别想了，睡吧，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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