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根南街访金谷 汪国寿

送儿子到北京上学，有幸在北京西城区皇城根南街21号，一个古老却又极富人文景观的老北京四合院里，拜访了曾经在繁昌工作40多年的抗美援朝老战士金谷老人和他的老伴。

2004年8月20日，距离开学时间还有十多天，先到西郊外的昌平北京吉利大学报到了，安排好住宿及熟悉了校园内情况后，在校园门口坐小中巴至小钱庄再转乘小火车到西直门返回城里，我们住在与天安门遥遥相望的大前门外的一个宾馆里，目的是第二天早晨到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方便，看完升国旗回到宾馆，经联系，金老的小儿子金小东家就住在离大前门外不远的朝阳门大栅栏幸福巷，一大早金小东就带着夫人和女儿，开着黑色奥迪车早早地停在了中国历史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上恭候，车经过天安门至府右街，沿中南海红墙过景山公园向左，穿明镜路，就到了北京西城区皇城根南街，这里是北京老城区，青一色的老北京四合院式古民居，房子不高，青砖黑瓦，新年的桃符虽然有些发白了，但仍然在四合院的门楣上微微的飘着，窄窄的巷子只能通脚踏三轮车，自行车或人力车，下了车要走长长的一条光亮和改造后的胡同路面，胡同两边的古民宅处处彰显着古老的京城那种特有的辉煌，老街的墙壁和琉璃瓦虽然有些斑驳陆离了，但不碍北京的霸气和大气，走在具有古老特色的胡同，让你有种密集而有些悠闲自在之感，既古朴而又新鲜之味，古朴是一种典雅，新鲜是从未见过这样博大精深好象走不到尽头的深巷。

金小东与家人在前面一路走着，一边走着一边与我们讲述北京西城区皇城根的文化底蕴，讲述着在这样这块土地上演绎着古老而代代相传的故事，我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并不完整的传说与故事，一边阅读着我正行走在这条脚下的这块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数不清的人与事的精彩故事，我在心里想，我此时此刻已经走进了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里的胡同了，读老舍其实就是在读北京，读老北京城，读北京城里人的生存状态，读北京的古城墙，读北京的城门，读北京城里的胡同，读古城的帝王将相，读古城的天子公主，读古城的平民百姓，因为北京是一座真正的古老城市，在中国有许许多的大城市其实都要不能算作大城市，只有北京才是真正的大城市。

北京以外的大城市，虽然经济发达市面繁华人流如织，充其量只能算港埠港口码头或者叫商业贸易中心，而从文化、政治、古迹、文物、建筑、布局、构造、位置、环境等，能叫做真正城市的在我看来只有北京城了。

到金老家，金老太太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正在沏正宗的北京红茶，茶壶茶杯是北方粗瓷器，黑亮黑亮的能照见人，这种茶壶茶盘茶具也曾见过，是北方那种极流行的黑陶瓷，摆放在客厅也极其高雅与富丽，是北方官窑烧制，历代皇宫之用品，北方的红茶乍喝有些烈性，喝南方的绿茶喝惯了，乍喝红茶有些不太爽口，浓茶要一点一点品茗，润一润嘴唇，感觉一下茗香的浓烈与气息，不到五分钟会让你眼睛一亮，目悦心静，精神焕发，满口爽津。 老太太边说着话边收拾桌子上一些零星东西，我也一边说着话一边品着北方的红茶一边打量着墙上一方镜框里的照片，那些照片，有穿军装的，有单照也有合影的，老太太见我在看墙上的照片，马上跑过来给我介绍哪些是刚当兵时照的，哪些是在朝鲜时的合影照，照片上军人形象个个精神抖擞，年轻而又充满必胜的信心。

一刻茶的功夫，金老提着茶菜篮子从市场买菜回来，听说繁昌来人了，他不知有多高兴。厨房在隔壁，门朝四合院开着，是后搭建的，金老可是一个下厨高手，他家一年到头都要金老下厨，老太太清秀、爱干净就做些家务，二老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上到星期五就都来二老家度周末，一家人其乐融融，说一家的北京话，让你感到亲切可近，能看得出来，金老疼爱他的大孙子，而老太太却疼爱她们的小孙女，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疼爱的方式不同。为了孩子读书，把仍在繁昌的大孙子户口迁到了北京，一切生活都由爷爷奶奶承担了，大孙子调皮，小孙女可爱又文静，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 金老今年74岁，祖籍东北人，他身材魁梧高大，中气足讲话声音宏亮，身子骨硬朗得很，说话做事思想敏捷，他的老伴曾老太是山东人，也是一名抗美援朝老战士，她比金老小一岁，也是70多岁的人了，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志愿中都是从事医务工作，她们在火热的战斗与生活中结下了永怛的友谊和爱情，老太太说：那时的人单纯，当战士时更单纯，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累，也不知道什么是苦？命令一下，打起背包就出发。

隔壁厨房里金老喊着要开饭了，而层里的曾老太太仍讲述着她们在朝鲜战场开展救治从战场上运送下来伤病员的故事，我听得更为入神，她们是战争后期入朝的，主要是在后方开展当地卫生防疫工作，她们入朝后先后不到两个月时间，于1953年5月23日回到了中国延边，在哪里部队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受到了延边当地政府热情的接待，战士们都与欢迎的朝鲜族群众进行联欢，载歌载舞，人山人海，热情高涨，到处都是中朝友谊的大幅标语悬挂在中朝边界上，欢呼声、广播声响彻一遍，道路两边的群众在跳着歌舞，老太太说我们虽然不会跳，看了那种场面就跟着左扭右扭，两只手一个劲地在空中摆动不停，反正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怕，就是兴奋。

说着说着，金老从厨房端菜过来，说吃饭了吃饭了，别把客人饿着，他又从厨房里端菜过来，他先后跑了几趟，把烧好菜都端的差不多了，我急忙说没事的没事的，金老都坐在桌子上了，老太太还在一个劲地讲述着在朝鲜战场上的故事，以及在繁昌生活几十年的坎坷的往事。很快板栗子烧鸡、烤鸭，连三鲜蘑菇汤等一桌子好菜全都上桌了，碗是一种纯北方的蓝花瓷碗，酒杯也是那种旧式蓝花瓷高脚杯，四杯才一两的那种小高脚杯，一口一小杯的，不象安徽人一喝酒就是大玻璃杯，猛得狠，北京的那种小高脚杯，酒满上的时候能堆积起来，三下五除二，一瓶正宗的北京红星二锅头，就我跟金老俩代喝代聊给喝干了，金老问再来点吧？我急忙摆手说实在不能喝了，正在这时他的老牌友打来电话约他午饭后坐局，才没一再要开第二瓶，我虽没有金老喝的多，但已是满脸绯红，头也有些晕晕糊糊，而金老就象没事一样，只是精神却更加焕发了。 在边喝边吃边聊中，金老和老伴也回忆起当年的往事，她们谈起在繁昌几十年的工作、生活的情景，既是历历在目，也有百感交集，既有工作生活中的喜悦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交织在一起，既有许多说不尽道不完的欣喜，更有几天几夜都不完的一肚子苦水与感慨。

金老是个性格十分开朗的人，而老太太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在繁昌共同工作生活的几十年中，基本上是金老主外老伴主内，生活总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过不去的坎，有位作家说，幸福是相同的，而生活中的痛苦与不幸却各不相同。是的，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搞卫生防疫，是一项很艰苦的工作，当时金老的足迹踏遍整个繁昌这块土地，在一次吸血虫病防治的关键时刻，他在荻港片负责防疫工作，县领导及卫生部门一次性就交给他二百多人，而且用车送去的领导告诉他这一批人还没有吃中饭，他在当时条件下就是这二百多人的吃饭的事就够他与一起工作的其他同志折腾了好一阵子，镇机关食堂当时的挡待条件相当差，怎么办？这是党交给任务，就派临时工买大包菜、豆腐等，那时买要有关部门领导批条，经过一个多小时总算把这些病人的肚子吃饱了，住处也是一项大事，当时记得医院没这大地方住，就安排住帐篷。金老说为了对这批送来的人，做好治病和防病工作，一连几天几夜没合眼，因为这是一场政治任务，说要向毛主席有个交带，经过各级努力工作，吸血虫病的防治防疫工作在钱县取得了重大胜利。 从生死关上过来的人，没有什么比政治生命更重要，更不计较个人的得与失，文革中，他们受过作难，也吃过不少亏，在这一点上，我能明显地看出曾老太太心中的一些委曲的记忆，她说她老头子整天在外忙他的工作，两个孩子当兵、找工作都是她一个单位一单位地跑，到头来不是这个刁难就是那个卡脖，她说她为了两个孩子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她说她当时苦闷除了向一同南下在繁昌仅有的几个老战友说，别的就没有亲人了。曾老太太极富表达力，讲话好听好懂既现实又有份量，因此，我也向老太太在那个众所周知的年代里的人和事道一声安慰。

凡在繁昌卫生部门工作的老一辈人都知道，金谷和他老伴都是一名卫生防疫战线上老兵，她们俩都先后跨过鸭绿江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在一张与36位战友合影照片上，写着中央防疫总队第三大队三中队的字样，从这张老照处下一眼就出，这是一张凝结着中朝友谊的照片，是历史的见证，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立下的显赫战功。 但我看了1950年8月29日照片上的金谷，与现在我眼前的金谷，让你不敢想象，50多年过去了，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值得回忆的一段血与火的洗礼？当年正值青春年华，为了支援朝鲜人民军打败美国侵略者，不懈热血奋战，昨天的他与今天的他是多么的遥远，而这遥远却也是弹指一挥间。

回国后，1954年因参加全国性的防疫吸血虫病工作的需要，又双双南下一同来到繁昌，俩老人指着照片上的人告诉我，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一些人仍生活在繁昌，有的已离退休，但也有的已不在了，说在繁昌的李天禄等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是啊，人没有你能说怎样和你不能说怎样，金老的儿子笑着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过得不是挺好吗，这是多么好的后生啊，我想金谷和他的老伴最想听到与看到的，什么也比不了她们的儿子的笑声了。

2002年，纪念抗美援朝50周年老战友在沈阳聚会，金老说：繁昌老战友有的来到北京又一路坐火车到沈阳，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当时那是一种什么心情了，转身到卧室拿来一本《抗美援朝老战友咸集》，我翻看这本用血与火提炼的诗词、歌赋咸集，让我有许诜多多说不出的感慨和兴奋。其中一位铜陵籍抗美援朝老战士李泽松在他的诗中写到“春风送暖到铜陵，战友咸邀叙旧情；朝鲜战场同饮马，江淮大地共心声”。 好一个叙旧情，共心声！字里行间包含着多少爱国志和战友情啊，我心中的热血在奔腾着，泪不由地流，我为共和国的老功勋们而感动。

很短的采访，却又是意味深长，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金老执意要派他儿子开着自家车送我们去圆明园和天坛公司玩，走出门，我不住地打量着四合字面内的老屋、树和花。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在今天的北京有那么大面积的四合院已不多见了，外走廓楠木柱子下面是雕刻着龙纹图的石蹬，墙的上半部全是木质构造，花格窗，小瓦檐水，实属冬暖夏凉之住处，文革中，房子交由北京西城区革委会管理，红卫兵来到这里，险些将这所古老的屋子给拆掉，为什么又没有拆呢？1994年，金老全家从繁昌回到北京才知道，原来在这个四合院的隔壁住着一位原北京军区司令员，才使附近的老四合院保存下来，金老全家从繁昌回北京有近十年了，别的人也住在这栋四合院，前几年才陆陆续续地搬走，现在这栋屋子加院子面积有300多平方米，据说这里要改造开发，这块地皮少则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也说不定。 院中有一棵大香椿树和一棵几百年的石榴树，挂满了大大小小尚未成熟的石榴，金老兴喜地告诉我，这棵大香椿树，每年春天香椿头，天天香椿头炒鸡蛋都来不及吃，在院子里，我对俩慈祥的赴朝老战士说：愿金老象这棵永不老去的香椿树；愿他的老伴象这棵细腻而充满活力的石榴，只要我有机会到北京来，我会登门拜访，她们二老笑着说，欢迎欢迎！

是的，这是一次专访，也是一次真诚的邀请，更是繁昌人在北京一次友好的相聚。

汪国寿，笔名汪涛，1957年3月10日出生在安徽省繁昌县平铺龙岗三河村，1976年12月参军入伍，在原南京高炮75师657团一营历任一营营部战士、电话班班长，1979年2月到二连任指挥排排长、副连长等职。1986年调繁昌县人民武装部军事科、征兵办任参谋，1996年4月转业到繁昌县地方税务局工作至今。

在部队和工作期间，坚持业余文学创作近40余年，以写新诗为主，也写过一些散文和摄影，以军队和农村题材为创作对象，关注人生和人性的作品为出发点，先后在《萌芽》、《诗神》、《当代诗歌》、《南国诗报》、《南星诗刊》、《作家天地》、《安徽日报》、《芜湖日报》、《大江晚报》、《江淮晨报》、《中国人口报》、《国防时报》、《人民前线》、《安徽工人报》、《安徽党校校报》、《大江》、《明天》、《七彩帆》等100多家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及报告文学500余首（篇），出版过诗集《心跳的声音》和报告文学集《跨越》两部。系省、市级作家协会会员，繁昌县诗词协会理事，广西南国诗报特约撰稿人，黄山市汪华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汪华文化书画院外联部驻芜湖办事处主任。

 老战友，没经过你的允许，擅自给你做了一个排版，以方便阅读。不会有意见吧？

不到之处望请海涵。

又是一个大才子啊！

      江南才子，硕果累累。加入军盟，增光添彩。

         再次热烈欢迎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