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恋哥哥 小海燕理直气壮
相女婿 老夫妻情深意长
‘小礼堂事风波’惊动了炮兵机关的干部战士,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尽管师政治部甘主任特地赶来向炮兵首长解释,说是李玉和与李铁梅是加班对台词,并不是有什么出轨的行为,才使得这风波渐渐平息。但,还是止不住好奇的机关女兵三五成群前来看看还没有演出就出了名的‘李铁梅’。
齐海燕也来了。她径直走进舞台后门,高昂着头,挺起胸膛,手插在口袋里,皮鞋把舞台敲得‘咚咚’响。她对那些女文艺兵们不屑一顾——不就是会唱会扭吗?我们搞业务的女兵并不比你们丑!她想在人群里找出‘李铁梅’,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忽然,她发现了拉手风琴的芦生,立即没有了那高傲的样子,竟不顾一切扑上去:“江芦生!哥——哥!”
芦生愣了半天神,才知道什么怎么回事。他尴尬地支支吾吾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哦,我不是来找你……”她本想说她是想来见识见识‘李铁梅’的,但马上改口,“我不是来找你找谁呀?”她得意地笑着,笑得很开心——想不到自己时时刻刻想见是人竟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呀!这不是芦花吗!?你、你怎么也当上兵啦?”知不什么时候,余洪水凑过来,伸出手,一把抓住齐海燕的手。
“呃呃,你这个同志,你认错人啦!”海燕莫名其妙,缩回手。
“哈哈哈!你眼睛里光有你哥哥,连我这个最熟悉的老乡都忘记了!”余洪水自以为是忘乎所以的地说:“告诉你芦花!我、余洪水不是原来的余洪水啦!你哥哥也不是原来的江芦生啦!你看看我!看到没有?四个口袋!你哥哥他还没有去领……”
“余所长!你不要乱说!你搞错了,她不是……”芦生说。
这时候,邱鹏和罗丽娜也围上来,“芦花!芦花!”叫个不停。
余洪水说:“芦花!人家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亲热不够,你却装做不认识我们,太不够意思啦!”
“你们都搞错了,她真不是芦花,她是芦花的妹妹海燕。炮兵司令部载波班的战士。芦花还在小孤山下我家里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像?”三个人都惊讶地愣在那里,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芦生就向海燕一一介绍自己的老乡。当介绍到邱鹏时,海燕眨眨她乌黑明亮的大眼珠说:“哦,你就是彭泽县人武部政委的儿子邱鹏呀!我姐姐在电话里经常提到你,说你对她很关心!特别是洪灾时,你不顾危险用冲锋舟给她们送吃送喝,你是真心对我姐姐好!我妈妈说,你们俩要是……哦!不说了不说了。”她诡秘地望着邱鹏笑了笑。
那边,江丽娜赶忙插话:“你妈妈说什么?说芦花和他什么?”她指指邱鹏。
“没说什么,‘李铁梅’!你现在像刘长瑜一样出名呢!”她转身挽着芦生的胳膊,亲密地仰着脸挨在他胸前说,“江芦生,哥,赶明儿妈妈会请你去我家吃饭。”
“不用,不用麻烦阿姨。”芦生被海燕亲昵的举动弄得不好意思。
海燕摇晃着芦生的胳膊说:“叫你去,你就去嘛!下次邀请你们啊。”她转脸对其他人说。
甘主任召集在南京的宣传队干部战士开会:“……同志们,影响很不好啊!宣传队成立才两个月,就在炮兵首长眼皮底下出这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叫我怎样向他们交代!难怪其他师政治部主任跟我讲,说文艺兵难带,果不其然。66师宣传队一个女兵的肚子都搞大了,你们讲笑不笑话?怎么办?开除!回家!男女双方都给我滚回去!希望我们这里不要出这样的事。今后,一旦有这样的苗头,宣传队的领导,你们就不要手软,先把人送回原部队再讲!我还要去开会,住在炮兵招待所304,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张副科长,你们接着开会吧,我走了。”甘主任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叫我怎么说呢?我第一次带宣传队,你们就给我难堪!没有办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通过我们研究决定,并经过甘主任同意,现在宣布三条:一,邱鹏江丽娜同志立即写书面检查上交宣传队并转宣传科;二,暂时取消邱鹏同志出演李玉和的资格,由B角替代;三,暂时请南京市鼓楼区宣传队的肖黛云同志演李奶奶。该同志曾经是南京‘小红花’歌舞团的成员,在地方宣传队就是演李奶奶。南京京剧团的同志说,我们这个‘李奶奶’马冬妮太稚嫩,一讲话嘴角就带笑,叫她严肃,叫她悲伤,抽她几鞭她都做不出来,手眼身发步举止行为摆脱不了孩子气,所以现在叫她演卖香烟的女孩,相信马冬妮自己也愿意。小马,你有没有意见?”
那马冬妮一听此话,竟高兴地鼓起掌来笑着说:“没有意见,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谢谢宣传队领导的安排!”
这天下午,芦生正在小舞台的软垫上练‘抢背’,这是‘红灯记’里‘交通员’出场时的高难动作。他总是这样,练琴累了,就用这种方法调节一下。练着练着,头上身上就出了汗,正巧齐海燕来了,见芦生脸上鼻子上的汗渍粘了好多灰,一边笑一边心疼地说:“怎么这么玩命?来叫你去吃饭,你却成了这个样子,赶紧擦擦!”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地替芦生擦起来。
“我来我来,我自己来!”芦生慌忙自己动手。
海燕就帮芦生穿上衣服,拽着他就走。
“呃,不行,目前宣传队正忙着呢!晚上说不定还要排练。”芦生说。
“嗨,我早给你请了假啦!张副科长叫你晚上九点前回来。”海燕说完就挽着芦生的手,旁若无人地走出小礼堂,走出机关大院,向她家——天山路走去。
“不要这样。两个当兵的,在大街上这个样子,影响不好。要是让部队纠察队看见,更不好!”见海燕挨自己太紧,芦生挣开手臂,离她一步,独自走着。
哪知道海燕索兴取下帽子,把上衣脱去搭在手臂上,调皮地说:“这样行了吧?‘军队和老百姓,呃嘿!咱们是一家人!’”她竟然唱起来,“看谁还看不惯我们!?”
“唷!你唱得很好嘛。”芦生对她无奈,只好依她摆弄。
“开玩笑!你以为就你们宣传队那几个女兵会唱会跳。赶明儿炮兵要是成立文工团,我第一个报名。到时候把你调过来,我俩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是不是?”这海燕说得很认真,就又把头紧紧贴在生胳膊上。
说着说着就到了海燕家门口。一进大门,海燕就高声大喊:“爸——,妈——!江芦生来啦!”
姚兰和齐凯闻讯,双双出现在明亮的门厅底下。那齐凯更是步下台阶,迫不可待地迎上前,拽着芦生的手就往灯底下拉:“让俺好好瞅瞅!当年的小毛头今个儿是啥样子?”芦生像木头人,任凭这一家子围着看!
“我的个乖乖!果然是一表人才嘞!俺就知道俺这个闺女眼力不错!”这位后勤部长,将军级的人物看见芦生,竟然像小孩子。
“看把你乐的!还不让孩子进屋?”姚兰也喜得合不拢嘴。
客厅里的茶几上早就摆好了糖果饼干水果之类的吃食物。齐凯倒茶,姚兰削苹果,两人忙得不亦乐乎。那海燕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爸妈这么欢喜,就抿着嘴笑,那笑容是那样灿烂,那样天真,那样美丽,像春天含苞待放花儿一样。
丰盛的晚饭后,认真的谈话开始了。
“你父母的身体还好吧?”齐凯靠在客厅正中间沙发上,一边用牙签剔着牙齿,一边问。
“嗯,母亲身体很好。我父亲……”芦生坐在客厅门旁边的沙发前沿边,拘束地双腿并拢,欲言又止。
“你健忘,他父亲叫国*党抓壮丁,一直杳无音信,别在孩子面前提这些事了!”姚兰嗔怪齐凯。
“我那个大闺女,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在你家生活得怎么样?哎呀,好不容易日子过得舒坦点,叫她来南京,她就是不肯听话,真拿她没有办法!”
“我有个想法,到时候叫她娘儿俩一起来南京,反正家里也需要一个人打点,你看怎样?老齐。”姚兰说。
“哦,不用不用!我母亲过不惯城市的日子。等我转业了回家,我们娘儿俩生活一定会相当好。请您们放心,芦花随时随地可以回到您们身边。”芦生说。
“小伙子!怎么现在就讲回家的话?现在你的任务就是要再部队好好干,积极要求进步,要准备做一个职业军人。等以后提了干,既能使你母亲安度晚年,你自己也能奔个前程。我有机会给老甘说说,叫他们要好好培养你,不过,你自己更要争气,更要努力。”
“首长,我已经提干了,我是通信连有线排排长。”芦生不好意思地说。
“嗨!你小子还在俺们面前保密呀!你怎么没有穿干部服?”
“连队打了好几个电话,叫我回去领干部服装,宣传队太忙,我就没有回去。这不,又来南京啦!”
“我上次去小孤山,就看出这个娃有出息,果然,不出我所料。”姚兰欢喜地说,“海燕,你真要好好像芦生学习!不要总是吊儿郎当,什么事情都满不在乎,部队不作兴你那一套!”
“是是是!向芦生学习!向年轻的军官学习致敬!”海燕趁机坐在芦生身旁,嬉皮笑脸地说,“你把身子坐舒服了,畏畏缩缩,哪像个军官的样子!”她把芦生靠在沙发靠背上,自己也紧挨着他坐着。
“好!你们娘儿仨接着谈吧。俺去休息啦!”那齐凯打了个哈欠,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姚兰就连忙坐过来,拉起芦生的手一边轻轻地抚摸,一边说:“芦生,今天我和齐部长请你作客,主要想讲两件事:一,感谢你在越南救了海燕一命;二,鼓励你要在部队好好干。看样子,你干得不错,已经提干了。这使我们很放心,也很高兴。你可能也看出来了,海燕很喜欢你,想跟你建立关系。我和老齐昨晚商量了很晚,觉得这也是好事……”
“啊?不不不!阿姨,我、我、我们不、我们现在……”芦生脸色通红,急切地说。
“嗨,别那么紧张嘛!”姚兰笑着说,“又不是叫你们现在就登记结婚!三年吧,你们可以培养感情,三年后,明确关系!你可不能辜负海燕的一片真情喔!”
“阿姨!我、我……”
“你别不好意思!从某种意义来说,现在这里也是你的家!”芦生还要说话,被姚兰打断了,“好,还有两个小时。”她指着客厅里的一座落地大摆钟说“你们好好谈谈心吧,我要去照顾老齐啦!”她起身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芦生和海燕,一时间,两人默默无声。
“你怕?”海燕把头偎在芦生怀里,轻声问。
“我怕什么?我只是……”芦生想把海燕推开,但她却反而偎得更紧。
“只是什么?”海燕仰脸问。
“我只觉得你爸爸妈妈,还有你,这样做,不合适。好像、好像是……”芦生不能把‘强人所难’说出口。
“芦生,是我逼妈妈开这个口的。不过爸爸妈妈看见你这么有出息,也非常愿意我们俩好!难道你不喜欢我?”一时间,海燕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不,不是,我只是……”
“芦生,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从我在越南那个孤岛上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决定把这一生交给你!不管你提没有提干,不管你将来有没有工作,在不在城市里,我都跟你一生!希望你要珍惜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也能好好爱我!”海燕很动情地说。
“你真傻!很多事还不懂。”见海燕这么稚嫩纯真,芦生不由得摸了摸海燕的头发。
忽然,海燕伸手把沙发背后的拉线开关一拉,客厅里顿时一片昏暗。
“芦生,我、我要你吻我……”海燕柔声说着,就把脸紧紧贴在芦生的脸膛,上,“不要怕,爸爸妈妈睡了……”她忘情地喃喃地说着,就搂着芦生的脖子,在他脸上不停地吻起来。
芦生的帽子掉了,海燕也不让他捡。她试探着把自己的湿热的双唇轻轻贴在芦生的嘴唇上,“不要怕,芦生,吻我……”
渐渐地,芦生有些不能自持了!海燕全身青春的气息和发际间散发出的一种淡香,使他神志有些不清了!他不由得也紧紧抱住海燕娇柔的身躯,对她渴望爱的举动渐渐有了不自觉的回应。他迷失了自己,迷失了时间和地域。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亲人的叮嘱,忘记了老班长的告戒,甚至忘记了他最爱的芦花!昏暗中,他紧闭着双眼,正准备迎接海燕渐渐伸进的舌尖……
忽然,客厅里‘当——’地一声巨响!——是那座大摆钟每隔半小时的报时声。这声响真像是及时的‘警钟’,使芦生从恍忽中觉醒!
“不好!八点半了,我要回去了!”芦生腾出手,在黑暗中乱摸开关拉线。
“我来!”那海燕也清醒了,她把灯拉亮,又替芦生戴上帽子。
只见她满脸徘红,羞切切地靠在芦生胸前说:“走吧,一块走。我也回去……”,她紧紧拉着芦生的手出了客厅,大声朝里面房间的妈妈说:“妈妈,我们走啦!你快出来关门!”
“哦——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哦——不怕!妈妈,从今天起,我有私人保镖啦!”
海燕又恢复了常态——天真烂漫,调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