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的呼唤——（第一部）

作者：葛风

第十六回

恋乡风风流男闻风而动
露真情情痴女柔情似水

　　太阳早升上了小孤山顶，照在江北平原无边无际的田畈上——棉花泛白银光闪闪，高粱透红金光灿灿。不远处村落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散发出枯禾烧烬的气味，随微风慢慢飘向远方。

　　如此诗情画意的江北平原风景，使邱鹏又一阵精神激昂，不由得又高声唱起来——

　　“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万丈，

　　春风万里鲜花开放，红旗象大海洋，

　　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敬爱的毛主席，

　　革命人民跟着你前进，永远不迷方向。

　　万岁！毛主席！

　　…………

　　苇香走在前面，回头望了望邱鹏，“扑哧”一声笑着说：“您、您这个人真喜乐。”

　　“对！我是乐天派。天生喜欢唱歌，看到这里风景如画，真使人流连忘返！我真想搬到这里来住！天天站在小孤山上，对着广阔的江北平原，对着这里美丽善良的人们放声歌唱！”

　　确也如此，在彭泽中学，邱鹏是出名的‘男高音’，学校每次组织各班级文艺汇演，总少不了他的演唱。他也因此认识高中部的江芦生——这个从江北借读过了来的、笛子吹得漂亮的农民子弟。学校礼堂的舞台上有一台破旧的钢琴，他俩常在那旁边聚首，跟音乐老师学琴，练声。

　　“那你做这里的招郎女婿不就成啦？”苇香对邱鹏很有好感，主动与他搭腔。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缘分哪？”邱鹏笑嘻嘻地说。

　　“呃，红卫兵兄弟，你找我表弟表妹有什么事？是不是看上我表妹芦花了喔？”苇香逗他说。

　　“嗐！说来话长。都怪我……”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芦生家门口。苇香刚敲了一下门，江婶就出来了。

　　“苇香，你不是早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哦，这位是——”

　　江婶诧异地望着邱鹏，脸上不见了昨天那种悲伤的神色。

　　“大婶，不认得我了？昨天，开机帆船，帮芦花在江上找您儿子的，就是我！”邱鹏一边说，一边伸头朝屋里张望。

　　“哦——快屋里坐吧！”

　　阳光照进这低矮的草屋，三个小板凳散乱在一张小方桌旁，江婶弯腰拿起一个，用袖口揩揩灰尘，让邱鹏坐下。

　　“昨天，说好送些粮票和钱来，好让芦花做盘缠。听表姐说，江芦生昨晚就回来了……”

　　“哦，不用了。真是菩萨保佑！多谢您一片好心。”江婶转头朝内屋喊，“芦生芦花，你们快出来！没听见外面来客人啦？”

　　好一会儿，芦生从里屋出来了，左臂被一块旧白布吊着。芦花挽着芦生，只见她表情忧郁哀伤，眼睛红肿，似乎想看清来人，努力睁大眼睛。

　　“哦——是你，你怎么来啦？”倒是芦生眼尖，认出是邱鹏。

　　“咳，老同学，昨天可把我吓坏了！从你掉下山，我用机帆船在江面上来回找了十几遍。也怪我们……”邱鹏露出惭愧的表情。

　　“我哥哥肩膀摔坏了！昨晚疼得一晚都没睡。一动肩膀脑里就吱吱响……”说着，芦花又在抹眼泪水。

　　昨晚下半夜的时候，地铺上三个女人只有芦花没有睡着。她听见芦生只要稍微一翻身，就疼得“嘶嘶”吸凉气，就轻手轻脚起身，偎上床。“哥，疼得厉害吗？”手就朝芦生身上摸去。

　　“我不疼。你上来干嘛？下去……”芦生用手推芦花的手，他生怕吵醒地铺上的妈妈和表姐。

　　“我不！我挨着你，你疼会轻点……”她用手轻轻摸着芦生的胸，凑在他耳旁说，“哥，你别怕，妈妈不会醒的，她太困了。”

　　“脚不太疼了，就是肩膀里的骨头……”

　　这芦花就又用手去摸，芦生推了推怕出声，不想那芦花贴过身，挨得更紧了。

　　自从有了江心洲那些事，这芦花的胆子就更大了。要不是几声鸡啼，被芦生硬推下床，她会赖在床上睡到天明。

　　听说芦生手臂摔坏了，邱鹏很着急地说：“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吧，赶紧过江，去我们县医院照一照，查查看看到底怎么样？”

　　“哦，不，不用。在家好好几息今天就会好的。穷人家的伢儿，身子骨没有那么娇贵。”江婶连忙推辞。

　　“妈，让哥哥去查一查吧！你不知道，哥哥的肩膀里的骨头吱吱响呢！肯定有大问题，昨晚疼得一宿都没有睡哩！”芦花在一旁很着急。

　　“你怎么知道他……”

　　江婶的话没问完，就被芦生打断：“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就不用劳驾老同学了！”芦生知道，去彭泽县医院看病是要不少花费的。

　　“嗨，老同学，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也知道，我邱鹏在彭泽县还是吃得开的。再说你是贫下中农的子弟，医院一定不会多收钱的。走吧走吧，一切有我呢！”

　　在一旁的江婶的左右为难：“这位同学一片好心。只是我们看病总不能不给钱哪……”

　　“这不，我已带来了五十元。不够，我再找我老头子要！哦！对了，我叫县人武部开个介绍信，就说我们是因公受伤，说不定不用给钱呢！”

　　“对，姑妈，让芦生去吧！至少要去看看有没有大问题。”苇香说。

　　“对，妈妈，一定要去看看。”芦花跟苇香异口同声地劝说着。

　　“要去看也不能用别人的钱，我这里有些钱……”江婶贴身衣里摸索出一个小花手帕包，摁在芦生手里，硬是把邱鹏的钱推了回去。